文/白茶心
方若:又一次跟老公赌气了
方若和老公每次去超市买东西都要赌气一回。方若是个勤俭持家的好妻子,每一次都会挑选打折促销的东西。推着购物车,路过的通道两边是促销柜。那里有打折的牙刷、牙膏、洗发水、食物等各种生活用品。方若会欢欢喜喜地看原价多少,现价多少。她的钱包里装满了各种各样的会员卡、打折卡。
每次老公却从来不看价格,他只挑选最喜欢的,最贵的,广告做的好的。比如,牙膏只买云南白药和进口的,巧克力支持多摩瑞等,却对金帝买一送一熟视无睹。
方若买了一购物车的东西,不如老公手上拿的一两样钱多。老公偏偏还说,方若呀,你不知道一分钱一分货嘛,品质最重要。干嘛那么节省,会花钱才会赚钱嘛。
赚个鬼,会省钱才是王道。有一次老公把她拿的一块钱一支的牙刷都扔了,拿了两支电动牙刷。天啦,好几百块呢。方若气呼呼地又拿回来了。
从超市回到家,方若一张马脸,总是不爽。老公这个败家子儿,当初真的是看走眼了。没法过了。看着老公乐滋滋地磕着那包30多元的葵花籽,方若说:“吃吃吃,就知道吃。洗碗去。”想到街边散卖的葵花籽,一大包不超过几块钱,心里一阵哆嗦。又一想,老公用洗洁精也是厉害极了,心里又老大不爽。偶尔陪着方若去逛街,他从来不看打折品,只喜欢新品。买的衣服都是死贵死贵的。看重的衣服非得买,一头牛都拉不住。
方若想起这些便恼火,吵架也吵过了,赌气也赌气过了。方若端着一杯茶,坐在阳台上。厨房里传来哗哗哗的水声,哎,用水都不知道节省一点。每个月水费不知道多么贵。
想起以前刚认识的时候,真的没有发现他这么大手大脚。方若想到他们刚刚认识的时候,他总是顺着她的意思。他以前从来不坐公交车不坐地铁,认识她之后,乖乖地学会了做公交车和地铁。
有一次是下雨天,她出去办事,回来要转车,她鞋子衣服都湿了。没有想到要打车,结果当时还是男朋友的他,从老远的地方打车来接她。等她上车后抱怨打车好贵,他说:“再贵也抵不上你金贵。要是你感冒了,我会很心疼的。”在车上,她脱了进水的凉鞋,他细心地用纸巾帮她把脚擦干。多么体贴。
结婚后,这些体贴都变成了怨气。为什么他只顾眼前,只顾要最好的。不是每个人都应该有所节制吗?再说了,虽然两人工资都很高,但是不为以后考虑一下吗?方若常常因此生气赌气。老公也无可奈何,一方面偶尔迁就她,却好想撬开她的小脑袋,看看里面的结构到底跟自己有什么不同。所以他每次只能悄悄花钱,买了东西报价格也要少报一个0。
梦:给我烧一点纸钱吧
在南方,农历7月总是叫人怕怕的。特别是7月半的前后,若是在路边,总是看到黑色的纸灰,还有各种祭祀的祭品。
方若已经离开家乡多年,她在福建安家了,也极少回去。她曾经惆怅地想,我是再也回不去了。她其实想说的是,我再也不想回去了。人说游子离开家乡,最是难忘故乡情。那情,是温暖,是眷恋,是思念,是美好。但方若,似乎有的只是不忍不能回望。方若的父母已经离世。方若有几个兄弟姐妹,大家各奔东西,安静度日,滚滚的日子滚滚而去,从来不会停留。
每到农历7月方若必做梦,所做的梦,都跟7月半烧纸钱有关。方若说,其实我真的不喜欢做这样的梦。这个梦连续多年如此。但方若的兄弟姐妹从来不做这样的梦。
方若多次梦见母亲跟自己说,给我烧点纸钱吧,我没有钱用了。方若每年都会专门给出纸钱的钱,邮寄回家,让家乡的亲人帮忙烧纸钱。以前父亲在的时候,方若千叮万嘱让父亲给母亲烧纸钱。
后来父亲离开了,方若梦见母亲跟自己说,你跟你姨妈说下,让她给我烧点钱,我没有钱用。方若对母亲,有一种极其复杂的感情。她想念她,却害怕回忆,因为已经失去,因为想起来很痛。还有故乡的事情,已经过去多年,方若不愿意回忆。但是她总是在梦里梦见,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那些恩怨情仇,像是秋天的冷风,必来,无可逃避,好凉好冷。
7月:方若回到家乡
7月,方若终于回了一趟家乡。老公说,我跟你一起去。方若说不用,但他坚持,便让他跟着回家。
她拿着一把破旧的柴刀,提了装祭品和草纸的篮子,爬了许久的山。老公跟在后面,气喘吁吁。终于爬到了葬母亲的山腰上。
上山的那条路已经完全堵塞了,因为很久都没有人走。坟前的平地上长满了杂草和藤蔓。两边的松树、柏树和荆棘丛都长得非常高。一地的树影,觉得又寂静又冰凉。本来站在墓前,视线会非常好,可以看见远远的田野和道路。但现在这些草木郁郁葱葱,一片阴森森的感觉。偶尔有一两声鸟叫,听着又孤单又凄清。
方若不让老公动手,她说:“妈妈给我托梦,是我太久没有回来。我对不起她,让我来干这个事情,我不能偷懒。”老公便只能在一边陪着看着她。
方若把青砖上长的杂草除去,还把坟墓上的一个不知道什么动物打的洞堵上了。又开始砍树,柴刀不好用,她使劲地砍,出了一身汗,虎口也磨出了血泡。她一边砍,一边絮絮地跟母亲说着家常话。
“你看,我帮你把门前的杂草收拾干净了,这样你夏天也好坐着纳凉。我帮你把门前的空地砍好了,这样视野就开阔了。我帮你把下山的路砍好了,这样你去赚钱去买东西也方便,出门路好走……”
她使劲地砍,剁剁剁……的声音在空旷的山林间飘得老远。方若砍了整整一个白天,她砍了7,8棵粗壮的松树柏树,还有10多棵杂树,砍了3个大荆棘丛,快把半个山都砍光光了。
夕阳早已落下,天边是蓝灰色的云。空地上是灰白色的各种树和灌木的树桩,泛着微微的光,像剃光了头的脑袋。方若先把一些纸挂在坟上面,用小石头压着。之后把祭品拿出来,又把纸钱拿出来,一刀一刀地烧着。
“你看,我给你烧了好多的钱。有路钱,专门在路上用的。有金元宝,不想用可以存着。有好多好多的钱,你不要担心没有钱。你不要再那么辛苦了……”
那些纸灰飘在空着,又四散飞去。有些飞在祭品上,落在那碗米饭和猪头肉上,有些飘在砍了的树桩上。等最后一丝火光熄灭,天也黑了,她终于疲惫又轻松地下山了。
晚上,老公小心翼翼地问她,咱妈是怎么去世的?方若沉默了很久,说:是被钱逼死了。父亲欠了许多债,逃走了。很多人来追债,要烧掉家里的房子。母亲每日省吃俭用,利息钱还是还不起。后来,兼着几份工,有一次晚上回来,又累又困,掉下山路,就这样去了。
老公紧紧地抱着她,她哭了好久好久。“我终于理解你了,你应该早点告诉我。我们现在不一样了,能赚到好多钱了。再说,我爸妈也很有钱,以后都是我们的。不要担心,我真的希望你过得好,你比钱重要。你比钱金贵。”
方若那天晚上睡了一个好觉。谁也不知道,不知道明年方若还会不会做这个梦呢,也不知她还会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