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周末看纪录片《茶,一片树叶的故事》,其中一幕,轻轻将我打动。
山上猕猴来抢采茶女刚采的春芽,躲闪间一片嫩芽落地。采茶女并未将其舍弃,而是弯下腰来,轻轻将其捻起。
似佛祖拈花,大有禅意。
(二)
生于恩施大峡谷中的土家小伙子徐凌,因两岁时用药不当致使口不能言,母亲想让他留在身边做包子,他却坚持去学蒸青绿茶工艺,没有什么道理,只是因为喜欢。
用蒸汽杀青,需要用手揉搓一个半小时,老师父一边演示一边教他,那揉搓的姿势,似太极云手,连贯和谐,柔中带刚。
徐凌虽不能说出恩施玉露的炒制之妙,却用手语告诉我们,他可以听见茶的声音。
万籁俱寂,茶声入心,非常人可闻。
(三)
四十年前,日本当红女演员宫城美惠子爱上了作家吉行淳之介,因为没有孩子,她决定退出演艺团,办一个残障儿童收留机构。
丈夫对她说:“第一,不要抱怨;第二,不要和我说没钱;第三,不要半途而废。如果你可以做到这些,你就可以做。”
很难,但是她做到了。她和孩子们的茶在静冈不是最好的,但每一包茶上都有孩子们的手绘,他们会为帮助过他们的人亲手点茶,表达感激。
美惠子说,如果身体不好,就什么都不能做了吗?我认为不能这么说,只要集中精力去做一件事,就能做好,我一直相信这一点。
也正是基于这样的信念,让她想要给经历过地震和灾难的孩子们学习和被爱的机会,希望他们在茶道中有所领悟。
她相信即便她不在了,孩子也可以在茶与画的世界里开心地活下去。
最后一个镜头,大大小小的孩子们身着正装,在美惠子的指挥下以特别的专注齐声合唱,闻之动容。
(四)
中午下班,又遇到那对祖孙,瘦瞿的爷爷背着两个马扎,一手用行李托拉着音响,一手领着背琴盒的盲孙女,两人朝广场方向走去。
去年就注意到他们了,在广场拉二胡卖艺,大多时候是女孩在拉,有一次听她拉《赛马》,转轴拨弦间,略显生涩。
他们不煽情,亦不言语,只是沿街卖艺,在我看来,他们更像是把人来人往的闹市当做了教习场地,爷爷教,孙女学。
每次路过,常常忍不住会多看一眼,女孩大概十五六岁,个头很高,白净的皮肤被一副墨镜衬得愈加之白,似皓月当空,仿佛一望便晃到眼睛。爷爷满脸皱纹,背已微驼,常常就只坐在女孩旁边,一言不发地听。
前几天,我又遇到他们,在骑车驰过的一瞬,心有所动,不禁回头,恰逢爷爷不知去旁边做什么了,一身红衣的女孩孑然独立于熙熙攘攘的人群,脸上的表情却从容淡定。
真心敬佩这位老人家,他留给女孩的,是独立生存下去的能力和一颗依然纯净的心。
(五)
这世间的残缺,何止于此?
我们哪个人,敢说自己不存在某种面向,某种程度的残缺?
我们不断改善自我,恰恰就是因为自身的某种残缺吧。但我更愿把这看作一种努力,为了找回那个自立自足的自己。
恩施玉露的传承人没有抛弃口不能言的徐凌,宫城美惠子亦未拋舍那些有各种残障的孩子们,身边的这位老人也在尽其所能地拉着女孩前行。
采茶女尚且会弯腰捡起那掉落的一片春芽,我们呢?即便尚无力拉别人一把,能否先尽己所能地拉自己一把?
天助自助者,感谢没有将我们拋舍的人,亦感谢始终在行进的自己,惟愿竭尽所能擦亮内心那颗本自具足的明珠,亦或可给他人带去一丝光亮。
(图片均摘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