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言呓语之(犁头小记)

    曾经有过这种感觉:"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不光视觉、嗅觉,乃至感官皆无比鲜活,总觉得什么都很新奇,即算是普通的风景,一次短暂的邂逅,归后总是记忆犹深"。

倒是相处时间长了,熟悉一切以后,反而头脑里留存的印象模糊一片。或是融入到了里面,虽然什么都很熟悉,却往往又表述不出,察觉不到,久而久之,甚至生出一丝陌生的违和感。

"最熟悉的人往往最陌生",事物或与人相处同理,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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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拥有一座"农家小院",是根植于脑海中的酝酿与筹划,自然而然,与生俱来。

虽混迹于城市,那是生计所迫,没得选择。然而不管走了多久,多远,不得不承认,体内流淌的始终还是农民的血液。

行动往往受思想的催促,在过了一段无所事事浑浑噩噩的日子后,想法日益迫切,一次与朋友偶尔的言及,一拍即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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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是固执地认为,合适的庭院必须依山傍水。

最初的打算,是在城市内寻找。事实马上就验证了其荒谬性。想法不但很奢侈而又极不现实,"一则稀,二则贵',也是,物以稀为贵嘛,只是羞涩的荷包永远不会答应。

于是放宽条件,

"市郊?没山?没水?有小院不?"

有,

"行,有个小院就行,还靠河啊,那远一点,都不算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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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犁头咀",地名,坦诚点说在伟人故里应该是没什么多大名气,所以哪怕你问那些自称为百事通的老湘潭,晓得的并不多。

而一说"窑湾,杨梅洲",大部份人的反应是"哦,那我知道"。

前者深藏闺中,而后者则是托打造精美湘潭的福气,才至于遐尔闻名。

其实两者沾亲带故都在一堤之列,犁头咀就是过了杨梅洲,过了求子桥,沿着河堤再走上个几公里即到,开车嘛,喵几眼窗外风景,也就那么几分钟的事情。

它离记忆中那曾经垮过堤,令人悚然的"十万垄",尚有一步之遥。

如果不着急的话,你可以沿湘江步行,左边江水如练,蜿蜒曲折,波光粼粼,水深不语,几艘船随波而逐,船上渔人不急不躁,轻收沾网,隔着远,看不到收获,自察不出他们脸上的喜怒哀乐,反正觉得他们悠闲的狠,无端便生出羡慕。

而目视处对岸那充当背景的湘钢,画面上烟囱耸立,制造出朵朵或乌或白的云,对此你且莫上心怀它念,什么果都有不同的因,就权当作一艘航母动力的排泄来看待,至于是否环保,那是吃公家饭人管的事,闲等人发发牢骚,唠嗑几句也就算了。

收回目光,幸而堤外风景依然不赖,池塘相映生辉,屋前檐后,菜园成片,民宅毗邻,傍水而居。若逢饭时,或可发现一二户早已罕见的缕缕炊烟,徘徊于屋顶,颇现人间气息。

几只狗儿相互嬉戏追逐,便打破了这一片安祥宁静,添几分热闹,一动一静,或因为隔城区远了,所有这一切便有了乡村的模样。

难得有在空中俯视的机会,便难以窥得全貌,故不知道犁头咀是不是因为像小时候记忆中见过的那用来犁田的犁头,是以形命名。

"犁头小院",则位于犁头村部,顾名思义,犁头村的一个小院子而已。

"取其小,现谦卑之意,小中见大,又含鸿鹄之志",甚妙,朋友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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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犁头的村部驻在乡村学校合并后遗留下来的犁头小学,虽然是荒弃的四层老式建筑,巍然屹立,仍有鹤立鸡群的味道,只是当初学校的喧哗热闹,只能想像。

历经多年的风雨侵蚀,墙面被铬下斑驳的印记,楼顶的两座电信塔向四周辐射出讯号,无处不在,让村民们与外界随时保持着联系,与时俱进。

村部设在一楼,警务室,医务室,办公大厅,宽敞明亮,一应俱全。

虽然是基层单位,来办事的村民或步行,骑单车,电动车,甚而开着豪车的,三三二二,络绎不绝。

透过窗户,感受着最基层的忙碌,民众的辛酸,管中窥豹,仍增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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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朋友的初衷本就是寻找一个小院,养上一些兰花。

可赏兰,观叶纤细者婷婷玉立,色或清淡,飘逸雅致。

而叶宽厚者,油光乌亮,虽茁壮朴实,而拙中隐现素意。

取其中者,不瘦不肥,恰恰好,多一分嫌多,小一分则小,飘逸而又显厚重。

兰叶俊秀肥硕各异,如同世间女子模样如出一辙,见者欢喜不同,自也因人而异。

当然,对兰花不浸淫过三五载,你看过去那都是一簇簇的草,瞥一眼都可不屑一顾。

人好各有不同,自不能以自己的所好而强加于人。

不喜好兰花的朋友们来玩,可喝茶啊,喝茶得有个地方坐坐,于是装修了几间房。

没事可以品茗,叙旧。

有朋友又提出,我想打打牌,

便又置了几台麻将机。

打完牌,喝完茶,总不能赶人走吧,

于是又把厨房重新弄了一遍。

自己弄菜吧,做出菜品遭人嫌弃。

只好请了个大厨,还要求人家必须摒弃做大饭店的手艺,只能做做家常菜。

本是一个爱好而已,到最后活生生的硬是弄成了一个……

集赏兰,聚会,品茗,休闲,娱乐,饮食于一体的,

"大杂烩"。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幸好这一切与我的初衷并不相违,愿望很简单,一个小院而已,况且有兰花装点,有友言欢,何常不是一件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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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寻食弄材,厨房弄事,人间烟火,那更是一个吃货最大的幸福。

当然,味道如何,前提须得到食客们的首肯。光听评价还不真实,得实靠实地去检查食客们撤下的战场,瓜碗瓢盆,被扫荡得如何。

只要用心,其实厨艺提升很简单,把每份菜保持原汁原味,食材是君,最多的佐料也只能算臣,臣最有本事,也只能围绕君主,绝不能以下犯上。

吃的空荡荡的那个菜品琢磨着提升提升,必须保留。而只吃了个一二的则定有原因,撤下是肯定的,在自己没满意之前,绝不上桌。

只要食材好,不太咸太淡,无异常之味,一般的都能应付食客们的口味,只是要做到极致,色香味俱全,自非一日之琢磨所能作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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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个小院,养条看家狗是一件必须的事。

小院的第一条小狗叫妞妞,妞妞是一条黄色的狮毛犬,经过祖辈的繁衍,虽然血统已不是那么正宗,但品相也还不曾令人嫌弃。

它曾是一条被遗弃的流浪狗,不知道之前的它经历过什么,刚来的时候,朋友还挺费了一番周折才把它抱上车。

即使在喂食的时候,它也轻易不与人靠近,时刻保持着异常的警惕。前腿微弯,后腿蹬直,尾巴夹紧,缩腰弓背,整个身体绷紧,以至到肌肉的微颤。

哪怕摆在面前的食物是多么的诱惑,吃一口,便左右返顾,即使一丝丝微小的声音,都导致直接逃窜,义无返顾,反应到动作,速如奔鹿。

高度,十分紧张不安,仓惶,对任何事务全无信任。

幸运的是它遇到了一个好主人,当然那个主人不是我。

对于养狗这件事,我一直保持着既不厌恶也不过分喜爱。

而朋友相反,对于狗,他有着一套自创的体系,拍拍大腿,吹吹哨子,都是他与狗交流的手段。

安抚一条欠缺安全感的小狗,更是他的拿手好戏。

果然信任是逐步建立起来的,在经过几天接触后,它的状态明显放松了许多。喂食的时候,虽然不会摇头乞尾,至少不是如当初那样时刻充满警惕。

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亦步亦趋,成了朋友身后的小尾巴。

最后来护院队伍不断壮大,一只非正宗的小狼狗,三只才脱离母犬嗷嗷待哺的小土狗,三黑二黄,朋友也成了名副其实的犬司令。

从清晨满院子扫狗屎开始,到收集精心挑拣的喂食,抚摸逗弄,不厌其烦。

终于,妞妞每晚必守着他的门口卧睡,院内有一点动静就大呼小叫,履行着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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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若无风情,于花草便不屑一顾,难入法眼,这是大实话。

所以当初去探访朋友时,得馈送一盆兰花,理所当然泛不起太多喜悦。

一个乌不溜秋的塑料盆,数点青石点缀,一簇泛黄的苔藓里冒出几匹叶子,勾头搭脑,不青不绿,与大马路边随处可见的绿植相差无几,论苍翠且逊掉许多。除了在根部傍窜出一个花苞状的东东,端详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本想推辞,看他一脸不舍,忍痛割爱的样子。倒是不想拂他一番盛情,算给点面子,勉强收下。

关乎兰花,印象里也就好像曾经听过的一首歌,"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种在小园中,希望花开早,一日看三回,看得花时过兰花却依然,苞也无一个……"。

那时年少,虽觉旋律动人,于词意却难领会,听了后自然也无多大触动。倒觉得这人真是挺无聊的,几多好玩的事不去做,干嘛浪费时间,去一日看三回。

回来后,兰花便被弃之一隅,"宁干少湿”,严格遵照朋友的叮嘱,不闻不管,倒也省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记不清是一次早起的晨,还是一次晚归的暮,室内忽然充满一丝若有若无的香。循着香味寻过去,来源正是那盆弃于一隅的兰花,一杆瘦瘦弱弱的花苞张开着,凑过头,隔近了闻几乎察觉不到香,走开点反而又一下传过来,尽管也就开了不到二十来天,记忆中的那段日子却自带幽香,刻骨铭心,封存于记忆。

兰为香者王,此话不假。那份醇香,香而不腻,清远悠长,自非文字所能形容。

大部份人喜欢上兰,首先都是被它的香所诱惑。

如假包换,亲身所历。

有了好感自然会沉浸其中,或是老苗褪尽,新苗萌出,清秀飘逸,即算观叶也莫名的觉得养眼。

人的欲望是无穷尽的,春兰开完了便想着有一盆惠兰,赏完了惠兰的花,又想着去找一盆建兰,赏完了建兰,便又早心痒痒地指望着寒兰,墨兰,一年四季,都幻想着拥有一室芳香。

有急切的迫望,一天看三回。

赏时的惬意,无事懒出门。

花谢的失落,像丢失了魂。

…………。

归于平庸的乐趣,生活因此而律动。

只要自己甘心,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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