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生的大道面前,文学是一条孤独的小径。往日,我只是在黑暗中摸索前行的一员。
初三时,我喜欢上了码字,作文经常被当作范文朗读。对我而言,文学成为大家公认的光明大道。但为了尽快减轻家庭负担,我顺从了父亲的安排,报考了中等师范。考大学、学中文的想法,被我搁浅。
令人欣慰的是,我考上了重庆市的一所中师,隶属大学校园。可是,对中考数学未及格的我来说,就读化学系算个悲剧。那时,学习生活中仅存的微光,是被文学社点亮的。
经过不懈的努力,我的执着感动了社长,我破例成为学院文学社里唯一的中师生。
然而,文学社的日子并没想象的美好。我出身在农村,到重庆求学是第一次到大城市。
在这之前,我没见过大城市的天空,没看过经典名著,没学过写作。甚至,我连基本的文学常识都不知道。
文学社教师任教中文系,成员大多是中文系的高材生。每次想到自己,我都忍不住低下头,像棵卑微的小草,蜷缩起身子。
一次,文学社的内刊发表了我的诗歌。上课时,老师当众表扬了我。我正准备高兴,老师却皱着眉头说,除了这首诗,我的其他作品,他全都无法读懂。
他调侃说,不知道是我得到了鬼才的启发?还是他太愚笨?
教室里,突然变得异常安静。十六岁的我一下懵了,不明白老师到底是褒是贬?
“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成为李贺!”老师意味深长的结束语,仿佛向我迎面泼来一盆冷水。老师的话,如芒刺般刺入我敏感脆弱的神经。
这时,我才意识到,与别人的差距,不是我进入城市就能弥补的。我对写作的自信,瞬间全面崩塌。
从那以后,我不再去文学社,转而,走向了图书馆。
很长时间,我只是拼命地借书、买书、看书,不愿提笔写作,甚至,写好了文章,不愿给别人看,也不愿投稿。
这个习惯,一直保持了近十年。每当我准备投稿的时候,就会想起老师的那句话,总会对自己的文章产生质疑。
后来,我从教育系统考调到政府部门,负责单位的的宣传工作。接触文字的时间多了,往日的欢喜又涌上心头。
慢慢地,丢掉多年的写作,重新被我捡起。在朋友的帮助下,我写出了让自己满意的第一篇散文。
某天,我在单位的报纸堆中翻到本送错的杂志——《海棠文艺》。我的眼前顿时一亮,这竟然是本地专门刊发文学作品的杂志。
我的心中,有些莫名的兴奋。犹豫再三,我把那篇散文投了过去。
不久,我接到个陌生的电话。温柔的女声自我介绍是作家协会主席,认为我的散文写得非常不错,邀请我加入作家协会。
她的话语,犹如一双温柔的手,解开了我心口系紧的绳索。我那宛如枯木的心,变得柔软、生动起来,突然有了发芽的冲动。
加入作家协会以后,我的文学之旅不再孤独。在大家的帮助下,我的创作冒出了新芽,发表的篇目和获奖的次数越来越多。后来,我又受邀加入了重庆市杂文学会……
林清玄在《发芽的心情》中写道:“那些强悍的树被剪枝,他们用发芽来补偿;而比较柔弱的树被剪枝,则伤心得失去了对春天的期待与心情。”
幸好,我还没有在伤心中失去对春天的期待和发芽的心情。
我想,人生应当犹如枯木,即使卧在岁月的寒流之上,也要保持春天的心情,等待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