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到没有,打个车去找酒店啊。朋友着急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空旷的环境里声音很尖锐。
欧阳无动于衷,说了再见就切断了朋友急切的关心。她在这个城市里兜兜转转,周围一片荒芜,没有人烟,手机屏幕亮着,这附近哪里能找到打车的地方。
夜幕降临时分,昆虫声风吹树叶声交织响起时,欧阳才回过神来,这一切都太令她害怕了。
“我迷路了”。发完定位她就安心在原地等待,她知道陈先生会来。
“你可真有能耐,能把自己丢在这种地方,我还得谢谢你,让我发现宿城还有这么荒无人烟的地方”。陈先生忍了又忍,看着她平静的脸还是咬牙切齿出言讽刺了她。欧阳像个犯错的小孩低着脑袋听他训斥。
接到电话时他还在忙,一看发来的定位差点被气死,欧阳这个傻子,她总是照顾不好自己,还背着相机到处乱跑。
欧阳已经有半年没有见过陈先生,他又剪短了头发,长款的呢子大衣挂他身上刚刚合适,镜片下是绷得不能再紧的线条。
她知道他在生气,她飞了半个国家来出差还走丢了,可耻的是她还占用别人的男人的时间。
没错,她是可耻的那个人,爱的都怕了还要爱。以前她极为不耻,追求极其完整的爱情,不容许任何的瑕疵。
陈敏泽看了看副座上的女人,带着一股寒气,接近零度的冬日里,她还能安静等他来没有像以前一样破口大骂。
以前两个人交往的时候她很没耐心,他工作总是很忙,有时候等他来接时等的烦了就开始到处乱走,等找到人了就开始骂他撒气。
分手后她似乎收敛了很多,喜欢的长发也成了利落的及肩,指甲再没有花花绿绿的东西,修理得很平整。
一路疾驰谁也没有开口打破这份平静,分手是她提的,说不相往来也是她提的,他落得清净,她实在太吵。可是为什么接到她电话时心里很雀跃。
“你能回来吗,陈先生”。他关上车门时腰上多了两条手臂,声音也嗡嗡的,她肯定是感冒了,他在想什么,她身边已经有了人。
欧阳松开他就去了前台办理入住,丝毫看不出前一刻的恋恋不舍,这个女人演技越发的精湛,他想若不是衣服的痕迹还没有恢复原样,肯定是他看错了。
她累瘫在床上,三四个小时的飞机还有高铁,她疲惫得手指头都提不起来,本来应该是同事来跟进摄影展出的事宜,她揽下这苦差同事自然欣喜答应。
可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她已经删了他微信QQ邮箱电话号码,可是她这个人根本不需要保存,她全背了下来。
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陈敏泽一边应答一边套上衣服,这么晚了谁来找他啊。
门刚拉开欧阳就扑进了他怀里,他措不及防后退了几步才勉强接住了她。
“新女朋友啊,很可爱”。邻居年齐一脸暧昧打趣着他。他笑笑没有应答,任由她抱着,关上了门。
不怪年齐这么想,她大冷天竟然光着腿,套了件长外套,头发滴着水珠,眼圈发红,她一直这样,照顾不好自己,肯定是洗完了澡就从酒店跑了过来。
腰上的手臂越收越紧,他被勒得难受。这个只到她肩膀的女人,手劲倒是不小。
用了点力气推开她,身上的衣服被她头发蹭了一面的水渍,不知道她又在想什么,陷在沙发里捂着脸不看他。调高了空调,脱了外套,面对面坐着,等她开口。
我分手了,陈先生。欧阳抬起头对着他,脸有些绯红。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要一个抛弃过我的女人。
那你为什么去接我,当初说不爱了不是吗。
明天我还要上班。
你是老板,我不要睡。陈敏泽看着手臂上的小手,惊讶的摸上她额头,烫的惊人,这个智障,每次烧糊涂了就不依不饶,第二天起来就忘记了。
胡乱给她套上一条裤子,一把抱起将人塞进车里,欧阳不明所以以为要送她回酒店,拼命挣扎,差点打掉陈敏泽抱着她的手。
安静点,带你去医院。一声低吼,她终于乖乖听话,将人绑好安全带一路疾驰,这个女人每次都这样糟蹋自己。
挂急诊,烧终于退了下去,安静地睡着了,留他守着输液瓶,病房里没有其他人,一滴跟着一滴,那时候他胃疼入院她也是这样为他守着,他怎么忘了她也会这么温柔待他。
两个人渐行渐远,再也没有往日的激情,好像除了分开也再无选择,她说向往自由不想再纠缠,一张机票便飞回了家。
徒留他在原地看着婚纱楼发呆,他想着她会喜欢白色的,纯洁无瑕,也会喜欢红色的妖艳,他怎么想都觉得只要是她都好看,可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让两个人无话可说。
对于她能回来找他这件事情他还是意外的,也不算意外,她总是这样,说走的是她,说回来的也是她,笃定了他会等,还会爱。
睡梦中她总是这样不安,一边胡乱喊着不要走,喊着家人的名字还有他的名字。有次他就是在她睡着时听到她喊他名字,才确定她爱着。
她有很严重的发烧后遗症,一吹冷风就会发烧,烧得糊涂了就会胡乱的说着话,他觉得好笑又心疼。
欧阳扶着脑袋醒过来,昨晚的记忆已经模糊,手边是陈先生好看的手,俊美的睡容,也带着浓重的疲惫,泛青色的下巴。
她一动他便醒了,右手已经准确地摸上她额头,确认没有问题才放下心来。“陈先生,我饿了”。带着撒娇的口气,她声音是好听的,特别刚起床的时候,软萌的像个讨糖的孩子。两个人这样因为一场病和好如初。
助理年齐发现老板很不对劲,开早会的时候老板在开小差,看手机很多遍,“以上就是这次市场部的调研结果,陈总?”关成压低了声音提醒老板,不止一次的出小差可不像老板往日风格啊。
老板从来不会分心,以往做完报告他就会立刻指出问题,每次开会他都胆颤心惊。
“着手准备产品投入市场,关成你负责盯市场,有情况跟我汇报,散会”。潇洒地带着微笑走出了会议室。留下一屋的人面面相觑,他们今天的打开方式不对?竟然没有惹怒陈总。
“喔,还有你们下周五全体放假,豪林酒店参加一下婚礼,我的婚礼,礼物不用买”。年齐扶额,老板真是越来越过分了,才几天就把人弄到手了,全体人员石化,他说他结婚?!哪来的总裁夫人,什么时候的啊,会议室炸了……
欧阳看着这个熟悉的房子,回想起两个人的异地恋一开始就没有人看好,除了备受关注压力也很大,怎么遇到陈先生的?
她跟他是因为摄影展的一幅画相识,他同样看中那副只有波浪线的画,她也痴迷这些简单画背后的故事和寓意。
她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他精心准备每一次的相见,她乐于期待爱情带来的快乐,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并不太多,他总是很忙,她总是粘人。
渐渐地很多事情都有了分歧,她不是没想过放弃南方的工作过来一起,可一个女人什么都可以没有,工作一定要有,它能让你失恋后重新振作,也能保障生活有着落。
也因为这个,两个人吵过很多次架,她总是一边粘人一边独立地可怕。分手后她投入一段恋情,对方跟她一样是摄影师,因为想快速从上一段走出来,她很快就选择开始新恋情。
相处发现,她根本无法投入,两个人可以因为同样的爱好走到一起,可是生活只剩下摄影,又真的太无趣,两个人最终和平分手,他最后说,欧阳你表面很投入这份感情,可你的心从没有在我身上,去找回你的那个人吧,他是你的阳光,是你的风,是你的开怀大笑。
可这一切都不及早上她干的荒唐事,她跟陈先生领证了。当然户口簿带在身上这件事,她就不说了。
脑子一热拉着他就去了民政局,他一脸阴郁她一脸尴尬,工作人员还诧异这两个人是有多不情愿还过来结婚。
郑重盖完章,她把自己嫁了出去,这是二十七年来她干的最大的事情。
书桌上堆着很多婚礼公司的图册,海边?国外?中式?西式?她都不需要操心,只需要一一将消息告诉家人朋友,等他们惊讶的喊出声。
她知道他在等她,等她来求饶等她来认错也在等她回来,可她一回来他就放弃所有的想法,只想把她变成枕边人,醒来能够看到她安静依偎他身旁,这是无数个深夜里想得发疯的事情。
欧阳。嗯?她带着浓重的睡意看着这个人,怒火已经在往上涨,如果他没有很重要的事情的话,她发誓她会咬死他,扰人清梦真的太过分了。
嫁给我。病床上的欧阳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陈敏泽得意的将戒指套她手上,她只有生病的时候最乖。
所以欧阳那天醒来说的第一句话是,嗯?哪里来的戒指,而不是陈先生,我饿了。
病房里被她尖锐的声音炸了,她脑袋重启了无数次,终于想起她被陈先生算计了,还亲口答应了他的求婚。
她一清醒过来立刻拔掉戒指,陈先生急了,“欧阳你答应我的求婚了,你别耍赖啊,戒指很贵的”。抓住她的手不让她乱动。
她委屈了一张脸,眼泪开始往下掉,怎么会有人这样求婚。
“你那么有钱会在乎一个戒指吗,你分明就是趁人之危”。越说越委屈,哭花了一张脸。
“可我在乎你,我爱你,欧阳,我爱你,我怕你清醒之后忘记了我爱你,我怕你不答应”。额头上传来冰凉的触感,她被禁锢在他怀里动弹不得,被迫承受这个浅浅的吻。
她双眼汪汪地,突如其来的表白她不开心才怪,“陈先生,我饿了”。
我陈敏泽这辈子只会爱欧阳一个人,生死相依。
兜兜转转你还是我喜欢的模样,其他人都是俊美的,可与我无关,余生请多指教,陈先生。
婚礼证词还在耳边,她想他们说过最好的情话就是,我在你的城市走丢了,等你来找我。
我会找到你,也不会再把你弄丢。
一生何求,他不一定懂浪漫但一定要懂你。
她不一定温柔但一定要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