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木匠高树业和车把式宋起贵联成了儿女亲家。两家公开来来往往。老木匠的锅钉在了宋起贵家,父子俩几乎天天在宋家吃饭。菜妹子妈已经开始给建刚准备新被褥了。此时的村里人什么也不说了,因为人家菜妹子和二毛订婚了,不结亲两家人,结亲一家人,丈母娘疼女婿天经地义的。村里有灰婆姨女子在背地里嘀咕:“啧,要早看出吐鼻子二毛也有这能耐,还不如早几年把我家女子给人家……唉,还是宋把式那死女子有眼光。”但这几天的菜妹子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大叔家嫂嫂已与课心正式离婚,今天就要离开金水湾回娘家了。嫂嫂是她最能合得来的人,她舍不得嫂嫂走。但更令她痛心疾首的是嫂嫂的遭遇,只有菜妹子知道,这四年中嫂嫂经历了怎样的痛苦、艰辛与期待。她曾一次次的为寂寞,忧郁的嫂嫂祈祷,祈祷她善人善报,能与课心哥有完美的结局。她也常为嫂嫂感到不平,她甚至开始恨她心目中曾经崇拜的课心哥,甚至在他回来打离婚的几天里都没有去见他。只听妈妈说他穿着皮鞋、打着领带、西装革履,个子长高了,人也长胖了,说着一口流利的变通话(其实妈妈管这话叫洋话)。妈还说,他的脾气特好,无论爷爷、大叔和大妈及三姑六姨和众多乡邻怎么说他,数落他、骂他,他都耐心地听着,总是温和地笑着,没有丝毫不悦,完了还给大家恭恭敬敬的递烟、端酒。就是对将要被他离异的嫂嫂,他也以礼相待,“相敬如宾”。回来时还给嫂嫂买了不少时兴的衣服、裙子、皮鞋(可惜嫂嫂不接收这些东西)。妈妈背地骂他:笑面虎打死人。菜妹子对此即理解又不理解,但他的感情是倾向嫂嫂的,她稚嫩的心承受不了嫂嫂这么好的一个人被遗弃的事实,她总觉的这不是真的。可这确实是真的,此时,嫂嫂已经过来了,她由大叔家通往公路的小径上走过来了,一种忧郁,压抑的神气弥漫着她的全身,并且生动悲痛地反映在她沉重的步履和端庄美丽的外形上。她头上围条浅黄色的纱巾,纱巾盖的很低,几乎遮住了整个脸庞,两条胳膊长长地垂着,双手十指交叉勾在一起,看到路边的菜妹子,她便停了下来,菜妹子看不清她的脸,只看见那曾经十分好看的嘴唇上有干燥的横裂口……她一动不动的低着头站着,这一刻,菜妹子觉得空气都凝固了……不知过了多久,嫂嫂干裂的嘴唇艰难地动了动,低低的挤出三个字:“我后悔……”她咬紧了嘴唇。菜妹子明白她后悔什么。她与课心哥离婚大叔家分给她的全部家当就是她身后沮丧的老父亲赶着的拉拉车上的两包麦子、两包糜子、两床被褥和拴在车栏杆上在拉拉车不均匀的拉扯下被迫行走着的小毛驴。这便算是嫂嫂四年的全部报酬了。她能不后悔嫁给课心哥吗?谁知哽咽良久的嫂嫂却说出了这样一番话语:“我后悔,后悔我为什么没念书,哪怕只……念个小学。”她依旧低着头,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珍珠,毫无保留地洒向金水湾的黄土地。菜妹子震惊了,她泪流满面,久久说不出话来……终于,嫂嫂抬起头,用如在梦中般迷茫的眼神深深地看了一眼菜妹子转过了身……她走了,低着头,满含痛苦的泪水走了;她走了,带着一颗破碎的心,从伤痕累累的废墟上走了;她走了,犹如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她将最美丽的瞬间留撒在金水湾这片神秘古老的土地上,却又无怨无悔,默默无闻的走了……菜妹子深深的低下了头,身旁的百年柳树垂下了头;蓝天沉默了,空气凝滞不动了,金水湾缄默了……只有天空中的太阳懒洋洋地照着,目送一位普通而平凡的伟大女性的身影渐渐远去……
菜妹子(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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