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雨滴落在她透明的雨衣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沉默一会儿,最终什么都没说,挂断了电话。
“小童,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都一定要以自身安全为第一,这些人都是亡命徒。”
老曾并没有说错,然而她根本不在乎吕奕是什么人,她只知道,他是她所知人群中距离那个人最近的人。
只要能找到那个人……
这时,路过的摩托车灯扫过她的眼睛,她下意识抬手挡住,突然一只手从后捂住她的嘴唇,将她拖进一侧的小巷里,她摸到身后那人的手臂,粗壮有力,是一个男人,而且个头也比她高出很多,力气也十分大,搂着她的手臂犹如铁铸。
“是我。”那人低头靠近她的耳垂,同时松开手道,童然白皙的脸颊立马浮现出几根清晰的手指印,她瞳孔微怔,吕奕?
“我现在开不了车。”他的唇很冷,沾染着雨水贴在她的耳朵解释道:“帮我离开这。”
“然后呢?”雨水不断从她面前落下来,她站得笔直,冷静地问道:“我能得到什么?”
他的唇角微扬,说话时呼出的气全部钻进她的耳朵里,“你在这是为了什么?别跟我说,是来旅游的。”
她的确是推测他的线路,提前来这里等他的。
“你为了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童然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气,想极力保持镇定,但是这个动作已经出卖了她。
感觉到她的动摇,他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的思绪飘回到不久之前,纵容此处电闪雷鸣,但他依稀还能闻到到四方镇那栋老旧民国小楼散发出来潮湿的气息,和她发间飘来的甜腻香味。
那是四方镇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黄昏,她站在小楼的客厅里,夕阳从窗外延伸到她的脚尖,她唇角带笑,声音平和,说出来的话却是犀利。
“吕先生,我来这里没别的意思,就是听说,你身上有一个枪伤,过来看看。”
他知道,自从她接到报案说这里有尸体,气势汹汹赶来之后,却只在床下发现一个充气娃娃便记恨上他,时时刻刻都想抓他的把柄。
未等他说话,她已经蹲下身准备查看他腹间的伤口。
那是一个非常尴尬甚至令人想入非非的姿势,但是似乎毫无察觉,甚至伸手撕掉他刚换不久的纱布。
他很清楚是之前那个帮他换药的小镇医生出卖了他,叫什么?常城还是长城?他叹了口气,伸手钳住她的手腕道:“警官,这是我的事。”
“可是我们现在怀疑你这个伤口跟一个杀人案有关。”她对答如流。
“感染了,你负责?”
“放心吧,我技术很好。”
“有多好?”他眸光深邃,笑得意味深长,“欲仙欲死?”
……
忆起她当时的眼神,他现在都能笑出声来,听见他的笑声,她心生疑惑却没有问,“你当初说,只要我脱了身上的衣服就告诉我真相,然而我脱了警服来找你,你却跑了。”
脱了身上的衣服的意思是脱掉身上的警服?他唇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童警官,我不是躲你。”
他在躲得是那两个男人。
“我怎么舍得躲你呢?”他的目光落在她暴露在空气中的耳朵,很小却异常可爱,“童警官,想清楚了吗?”
“你到底惹上了什么事?”她从容不迫地问道。
“你之前问我,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我现在回答你,是的,我身上的伤口是他们干得,诬陷我房子里面有尸体的人也是他们,现在阻止我离开的人也是。”
“他们是谁?”
他看了一眼雨势渐渐小下去的街道问道:“童警官,你想清楚了吗?”
她抿紧嘴唇,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语气间不自觉流露的迫切,已经暴露出她内心的急躁。
“怎么帮你?”
“开车,离开这儿。”
几分钟之后,他们回到停车场,不远处的警车闪烁着灯,童然钻进驾驶座,将雨衣脱在副驾驶座上面,与此同时,吕奕脱掉身上的黑色的雨衣坐进了汽车的后排。
“去哪?”童然将车钥匙插进钥匙孔里问道。
“吉峰。”他随口报上一个的县城名字,便闭上了眼睛。
她不动声色的在导航里面输入县城的名字,按下确认导航之后,传来语音提示:“总路程约778.2公里,耗时1天4小时28分钟,现在为您开始导航。”
在云南境内。
她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但并没有过多追问。
此时雨势已经逐渐小下来,但是道路上仍有积水,开出一段路后,窗外传来嘈杂的流水声,放慢车速一看,依稀能见四周高山耸立,一侧山体已经被冲刷下来,泥土夹杂着雨水如瀑布一般从山上流下来,路上也有石块。
“继续开,别停。”他显然也看见了,感受她车速的缓慢,轻声提醒道。
“七月最是容易遇见泥石流的时候,而且刚下过暴雨,不如……”见他并无兴趣,她悻悻闭上嘴,继续往前开去。
一路上飞石不断,砸在车顶的石头有大有小,发出不同程度的响声,这段路多是山路,随时都有塌方的危险,她看着前方,精神高度集中,任何一点儿响声都能激起她一身冷汗。
从认识这个男人开始,便没见他有过一天安生日子。在四方镇的时候,因为一具莫须有的尸体天天盘问他,再到近日的追杀,每一天不是在逃命,就是在逃命的路上,哪怕身负重伤,也根本无法拿出多余的一天来养伤。
他所生存的世界,和她所理解的世界,是两个世界。
那那个人呢?也是生活在跟他一样的世界里吗?
想起那个人,她的思绪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四周漆黑犹如深渊,只有一束车灯照耀在前方,有成片的泥土落下来。
她第一个反应便是塌方,将油门踩到底,与此同时,车轮开始打滑,整个汽车不受控制的往路边滑去,她将方向盘转到底,车尾撞在一旁的防护栏上,汽车停下来,旁边传来之后河流奔腾的声音。
汽车亮起应急灯,她趴在方向盘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等情绪逐渐平静下来的之后,她才发现在他们距离几百米的后方,公路被泥土覆盖,意味着如果再慢几秒,他们便会被掩埋。
“吕奕,吕奕。”她想起坐在后座的人,转过身呼唤道,他却仿若未闻,只是沉默。
她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解开安全带,越过驾驶座推了推他,没有反应,伸手扶上他的额头,滚烫并且有粘稠的液体。
她打开头顶的车灯,黑暗瞬时被光明驱逐,吕奕的脸也清晰浮现在眼前,那张原本英俊的脸上,此时满是鲜血。
她被吓坏了,甚至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周灿:简书签约作者,年轻时也曾因一个人与世界为敌,长大后才知道世界根本没空管你。已出版:《谁知后来,我会那么爱你》、《我们不知轻重的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