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妈拿出一袋子秋梨,说是大妗从老家捎来的。拿出一个尝尝,涩涩的硬硬的,根本没法和我刚从超市里买来又甜又脆的黄花梨相比。可就是这味道把我带回到曾经当放牛娃的那些时光……
说是放牛娃,其实没有一次是单独牵着牛去坡上放的。那时,每逢暑假和秋假,我和弟弟都会去外婆家跟着表哥表姐还有村子里一大群同龄大大小小的人一起去坡上放牛。
大热天,可我们并不觉得热,大大小小的人赶一群牛,到坡上,先安顿好这些宝贝们,然后开始我们的美好时光——打“双升”,年龄小点的“打五十k”,或者“斗地主”,“接竹杆”,还流行过一段“开拖拉机”,几人扎一堆、或者一堆人聚一起,扑克牌在那时是我们最稀罕的稀缺物,打扑克牌也是我们最珍爱的娱乐游戏,我牌技不好,每次幸运的话,可以当个替补,不过即使这样,这也是每次去我外婆家度假期最大的动力!不过遗憾的是,学了几次也没学会打双升,后来,连凑数的机会都没了,只能在一旁看着……二十多年的时光过去,我至今并没有学会打牌,这成了心底最深的遗憾。
也有年轻的少妇和待出阁的姑娘们,一边放牛一边纳着鞋底或鞋垫,聊一些东家长西家短的琐事。那年月,未嫁的姑娘总要提前在娘家就给未婚夫做好多好多鞋子,或各种鞋垫,这些鞋垫上的花样通常一些四瓣或五瓣花还嵌有“百年好合”或“爱情甜蜜”、“思念”、“四季平安”等字样,“小菊,年婆子家是哪儿里?”“黄寨营”“年婆子家离城老近,以后吃穿不愁啦……”那时候,我并不能理解这些对话的含义,“凤儿,杂不见年女婿来呢?”“他刚来过不长时间……”只见这个叫凤儿的女子,头一低,脸上眼里都是笑,多年后,才知道这种笑叫做幸福……这些姑娘们,用她们的巧手在这一针一线的起落间来表达隐藏在心底朴素而炙热的爱和告白以及对往后的日子的向往和憧憬。
最开心时,是我二表哥在家的日子。我二舅家曾经有个果园,里面有黄香蕉、果光、红香蕉等这样的品种,快成熟时,外婆忙,我们就把牛牵到果园里放养,我二表哥在家时,总是拿着外婆的收音机,我们一起听邓丽君或者周华健,二表哥是个不二吃货,不知从哪儿找来一个小煤油炉子,我们从家偷偷拿来糖炒苹果吃,酸涩的苹果被我心灵手巧的二表哥一加工,可口的美味便出炉;还有一次,村子里一个亲戚家办事,恰逢二表哥在家,我们偷偷拿来馍、油盐,到果园进行再加工,那味道呀,应该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美味之一了!不过,也有闯祸的时候,有一次,我们偷偷炒苹果吃的正欢,忘了一旁吃草的牛,待外婆去,发现牛已经把一棵苹果树低处的果子吃的差不多了,外婆嗔怒着,可并不打骂我们,不过自那以后,只要一得空,外婆总是颠着小脚从家到外沟再走一段坡路,来果园时不时地搞突击……
去外婆家陪着表姐表哥放牛的日子也有胆怯和惶恐的时候。大舅家的牛,色泽稍微泛点白,长着尖尖的牛角,性子有些暴烈,平时都是表姐或表哥到村口牵着绳索把它再拴好,有一次,表哥表姐忙着系烟叶,大舅就让我逮着牛往牛棚里送,这可难坏了胆小的我,心里不断嘀咕“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可这并不能解决问题呀,也不敢跟大舅说,后来心想“干脆豁出去了,大不了一死……”我闭上眼睛,下了拼死冒险的决心,开始去牛棚逮牛、拴牛……不过,事情还是有了180度转机的,正当我闭着眼往前走时,大舅走过来,可能被我的憨态逗乐了,平时不拘言谈的大舅竟然笑了,没有责怪我。
“我的家乡在日喀则,那里有条美丽的河,阿妈啦说牛羊满山坡……”每次听到这首歌,我都不由想起这段时光,外婆家的村外只有一条在雨季里才有的小河,但这并不影响我们在小河里玩泥巴或捉鱼蟹的快乐,我陪着表姐表哥放牛的当儿,最喜欢听牛儿吃草时,牛铃铛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多少年过去,偶尔在梦里还有这声音回响。
妈说,大妗快晌午来城,午饭后两点又慌着回家,家里的烟叶又熟了……是啊!又到了牛儿满山坡的季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