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那个人

不知道从哪一天起,8岁的阿志开始喜欢在下雨天趴在窗前的桌子上望向窗外。阿志家窗外有一片开阔的麦田,每当下起雨来,阿志都会放下手头的事,马上趴上桌子看雨景。雨水在天空中铺出一层银幕,好似一场电影开始放映。雨水落在地上溅起的水花,被雨滴压着点头哈腰的花草树木,雨天特有的泥土芬芳,还有雨中匆匆的行人,都是阿志喜欢的桥段。

又是一个下雨天,仿佛是电影中总是要出现一个主角,阿志发现窗外很远的地方有一个黑点,在淅淅沥沥的雨中,那个黑点就在那里杵着一动不动。阿志努力贴近玻璃窗,睁大眼睛去看,也还是看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

从那天开始,阿志发现每到下雨天,那个黑点就会出现。不下雨的时候阿志也在窗外那个黑点在的地方找过,却没有任何发现,只有到了雨水落下的时候,那个黑点才会出现,就像天空用雨水拉起幕布,投影灯打开,那个黑点才会粉墨登场。

而且,阿志惊奇的发现,那个黑点每次出现都越来越大了!不,确切的说,是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渐渐的,阿志看清了那个黑点的轮廓,是人形的!最近几次出现的时候,这个人形的黑点掩映在麦田里,阿志觉得那可能是个稻草人吧,毕竟在雨中一动不动的,应该不能是个人。随着这个东西越来越接近窗子,阿志发现这个“人”头上戴着一顶农民常戴的斗笠,帽檐遮住了脸看不清楚,黑色雨披遮盖了全身上下。

阿志有几次把妈妈叫过来,“妈妈妈妈,你看那里有个人站在那一动不动。”妈妈看了看窗外,瓢泼大雨中看不到一个人影,“哪里有人啊?”阿志着急的说,“就是田里戴帽子,穿黑色雨衣的那个啊,他每次下雨天都站在那里。”“下雨天怎么可能有人站在外面,阿志,你先自己玩,妈妈先去做饭了。”妈妈并没有在意,回厨房做饭了。

然而慢慢的,阿志从好奇变成了恐惧,因为那个东西离自己越来越近了,阿志愈发的确定他是一个人,而不是什么稻草人,现在已经能清晰的看到这个人的身体和四肢,他垂手而立,纹丝不动,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他就像一个幽灵,在不下雨的时候隐去身形,向前迈几步,等到下雨天又显形出来。

阿志着急了,好几次叫妈妈过来指着那个幽灵让妈妈看,现在那个人已经只距离窗口一两百米开外了,妈妈不可能看不见!可是妈妈总是告诉他,窗外没人任何人,只当是阿志觉得无聊在和自己开玩笑,毕竟家里靠她一人操持着,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伴阿志。

阿志每次在不下雨的时候都惴惴不安的等待雨天,直到雨水落下,忍不住又会颤颤巍巍的朝窗外看去,那个人果然是向着自己越来越近,阿志感觉到,他是冲自己来的!再过不了几次,那个人就会来到自己的窗前,甚至破窗而入…到时会发生什么,简直无法想象!

阿志发烧了,睡梦中说着胡话,经常在尖叫声中惊醒。妈妈这时候才急了起来,感觉不对劲,于是跑去问村的老人。其中一个老奶奶跑到家里来看了看阿志,断定她是中邪了,根据妈妈的描述,老奶奶断定有恶鬼要来取阿志的魂魄。老奶吩咐妈妈准备了村里公鸡的鸡血,用鸡血在一张黄符纸上画上了符咒,让妈妈在那个鬼要来到窗前的那下雨天贴在窗前。

就这样,那个恶鬼一次次的接近,阿志可以看到他雨披上滴落的水珠,脚上的黑色水鞋和上面沾满的污泥,脸还是看不到。阿志恐惧到了极点,下一次下雨天,这个幽灵肯定就会走到他的窗前!

又是乌云密布的一天,天上电闪雷鸣,窗外风卷落叶,像极了恶鬼降世的场景。妈妈颤抖的把老奶奶给的符咒贴上了窗子,把阿志紧紧拥在怀里,一起望向窗外,等待着结局。虽然她从头至尾什么也没有看见,但她现在开始相信阿志,相信有一个只有阿志能看到的恶魔要来取阿志的魂魄了。妈妈咬着牙,流下了满脸的泪,她不明白儿子怎么招惹了这些牛鬼蛇神,前不久她才刚刚失去了丈夫,现在难道还要夺去她的儿子吗?愤怒和恐惧吞噬着她。

终于,窗前,雨中,黑色的轮廓逐渐的显现,他终于来到了窗前,阿志惊恐地望着他,由于距离很近,第一次看到了他的脸!果然如恶鬼般,血肉模糊,皮肉翻卷,根本分辨不清本来面貌!可是…阿志心中逐渐生出了一种熟悉的感觉。这时贴在窗前符咒发起了红光,恶鬼像是受到了某种影响,身影开始变得模糊,竟在慢慢消失了,在他快要全部消失的时候,他突然举起了手,像是要推窗而入,又像是要打招呼,又似心有不甘。随着“啪嗒”一声响,随着一个东西落地的声音,窗前的恶鬼全部烟消云散了…

“爸爸!…”妈妈听见阿志在昏迷前最后激动的喊了一声,她愣住了,爸爸?难道是他回来了?她放下儿子,推门而出,窗外的地上只有一个红色的玩具小车…妈妈跌坐在地上,掩面而泣…那是半年前妈妈让爸爸从外地给阿志带的生日礼物…

阿志醒来后,烧也退了,还是习惯在窗前看雨,却再也没看到过窗外的那个人。阿志只记得在梦中,爸爸来看他了,手上拿着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半年前,x城新闻:

…由于大雨路滑的原因,凌晨3点在x市附近环山公路上有一辆厢式货车在急转弯时滑出公路摔落山崖,车内司机当场死亡,有关部门提醒司机朋友…

雨中,孤单阴冷的山崖下,翻倒的卡车旁,身着黑色雨披的中年男人全身血肉模糊的躺着,奄奄一息。旁边地上还有一顶斗笠,一个红色的玩具车,静静地躺着…

阿志,爸爸回来了,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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