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终究还是光明正大地表现他对翠翠的炽热爱情,选择了走车路,就是请媒人去翠翠家提亲。当翠翠得知来提亲的是大老,而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傩送时,“不曾把头抬起,心忡忡的跳着,脸烧得厉害,仍然剥她的豌豆,且随手把空豆荚抛到水中去,望着它们在流水中从从容容的流去,自己也俨然从容了许多。”她有女大当嫁的害羞与矜持,更有心有所属非傩送不要的坚定!祖父说起如果走马路,那是深爱翠翠的大老一定会“站到对溪高崖竹林里为你唱三年六个月的歌是马路,我相信人家会为你在日头下唱热情的歌,在月光下唱温柔的歌,一直唱到吐血喉咙烂!”可那温柔的少女心一旦被占据,就再也腾不出来空爱别人!因为爱情是一条单行道,不允许两车并驾齐驱!所以她坚决拒绝了大老的求婚!
与此同时,当地的团总以新磨坊为陪嫁,想把女儿许配给傩送。这高昂的陪嫁和显赫的身份,让好多年轻人羡慕不已,在当地也被传为佳话,认为这是一桩门当户对天作之合的好姻缘!而傩送宁肯继承一条破船也要与翠翠成婚。这种坚贞率性和对爱情的忠贞不渝让人敬佩!
“火是各处可烧的,水是各处可流的,日月是各处可照的,爱情是各处可到的。”有钱船总的两个儿子,同时爱上一个弄渡船的穷人家女儿,成为希罕的新闻!兄弟两人干脆决定把话坦坦荡荡原原本本地挑明,这也许就是边城人特有的性格和魅力!于是老大就把心事全告诉了弟弟,说这爱是一年前的端午节初次见面就已经欲罢不能。二老微笑着把话听完,冷静客观而且心地坦荡地告诉哥哥,他爱翠翠是两年前端午节的事,做哥哥的也着实吃了一惊。兄弟俩没有以决斗论胜负,而是采用公平浪漫的唱三年零六个月的情歌的方式走马路表达感情,让翠翠自己从中选择,这是对爱情最起码的尊重,也是兄弟之间情深似海的见证。
到了约定唱歌的日子,天保让弟弟傩送先唱,因为当时走车路是自己优先。傩送是唱歌好手,他一开口如会唱歌的朱雀般婉转动听!天保自知唱不过弟弟,就很大度地成全了弟弟,而且戏谑着说要把翠翠许配给“会唱歌的竹雀”。他毅然选择了外出闯滩,既是为了弟弟的幸福,也是为了消解自己心中的失望和难过,“好忘却了上面的一切”。可天有不测风云,意外遇难,可以说他是为了亲情和爱情而孤单地死亡!
在碧溪边听到一夜傩送的歌声的翠翠说到“……我昨天就在梦里听到一种顶好听的歌声,又软又缠绵,我像跟了这声音各处飞,飞到溪悬崖半腰,摘了一大把虎耳草,得到了虎耳草,我可不知道把这个东西交给谁去了。我睡得真好,梦得真有趣!” 虎耳草就是爱情的象征,那真诚炽烈又美好单纯的爱情,到底该将自己的爱托付给谁呢?祖父不止一次的提醒她,也将两兄弟选择车路和马路的前因后果已玩笑的方式告知给孙女!“梦里的歌可以使你爬上高崖去摘那虎耳草,若当真有谁来在对溪高崖上为你唱歌,你怎么样?”“唱三年六个月呢?” “照理说:炒菜要人吃,唱歌要人听。可是人家为你唱,是要你懂他歌里的意思!” “自然是他那颗想同你要好的真心!不懂那点心事,不是同听竹雀唱歌一样了吗?”……在这样的猜想和期待,还在等待歌声的一些祖孙两,却再也没有听到对面传来的歌声!虽然翠翠也在祖父学唱的傩送歌声酣睡,并且梦中“我又摘了一把虎耳草了”!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让祖父忧心忡忡……
等待了几天,再也按耐不住的老船夫来到了城里,寻找到了当时为大老保媒的杨马兵,才得知大老遇难的消息!从此,二老傩送的心中充满了对自己的自责和对哥哥去世的内疚,但对翠翠的爱却又是不能割舍的,他仍然对别人说出自己想要渡船而非碾坊的念头,可他又没法继续追求爱情的纯粹!这种纠结矛盾让他远远地避开了自己的家乡,选择孤独的方式来逃避无法解除的困境!
在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暴雨如注天地呼啸,祖父和翠翠相互依偎,默默地躺在床上听那雨声雷声。第二天翠翠起来发现船已被冲走,屋后的白塔也冲塌了,翠翠吓得去找爷爷,却发现老人已在雷声将息时死去了……那个勤劳一生善良纯朴又可怜无助的老人,面对天保的死造成孙女的悲剧无能为力,不能向任何人求助诉说,带着对孙女未来的无限担忧,怀着无法为孙女继续遮风挡雨的遗憾撒手而去……
而翠翠,在祖父去世后终于从旁人口中得知了二老的想法,亦明白了许多以前不曾明白的事情。她依旧无法摆脱母亲的命运,惟有等待,继续守望着渡船,守望着自己的爱情!不曾有过承诺,也不知道归期,但翠翠不在乎,她只是孤独地等,等待那个“明天”就会回来的人……
散文家祝勇在《寻找翠翠》中说:“因青春如流水般易逝,爱情才更应毫不犹豫地抓住。没有爱情的人生,价值尚不如河面上漂浮着的一根草芥。于是,为了心间的爱情,翠翠甘愿随着流水,以整个青春作为代价。翠翠的坚强,是由爱情和健康人格混合而成的。”的确,等待是动人心魄的,它是忠贞的最好注脚,真挚的爱情,值得用一生去等待。
“……到了冬天,那个圮坍了的白塔,又重新修好了。那个在月下唱歌,使翠翠在睡梦里为歌声把灵魂轻轻浮起的年青人还不曾回到茶峒来。……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
可以说,《边城》中的每个人都在孤独中挣扎着,在孤独中静静地活着,在孤独中静静的爱着,在孤独中静静的等着,在孤独中静静地死去……掩卷沉思,孤独也许就是人生的常态,在那一曲哀婉凄美的田园牧歌里,那孤独如幽灵般缠绵悱恻扣人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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