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三十分,他梳洗整理完毕准点抵达大厨房。偌大的工作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干净整洁的地板倒映出他的影子,晨间的气息是如此的寂静。
他年过六十,终身以厨艺为事业。中年时依靠精湛的厨艺博得了天下人的喝彩,进而功成名就,成了国际知名酒店的镇店之宝。只是最近人们说他老了,再也做不出让人垂悬欲滴的作品。
亦如过去数十年所做的那样,他熟练地拧开阀门,热油、入菜、投盐、翻炒。
炒菜的技艺天下间大抵类似,可烹饪出的滋味却天差地别。这其中的差别是用心深浅的不同。熟练又熟练的极致是一种本能,一颠一翻间如行云流水,一文一武中恰如其分。
三十年前,初有所成的他以扎实的基本功,以及对菜品新锐的见解渐出声名。他的菜,滋味繁复,如百花盛开,争奇斗艳。种类新颖,中西合并,博采众家之长。连老一辈们都赞叹他独居匠心的创意。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时间食客纷纭。
二十年前,天下的菜品他自认没有不曾见识过的,哪怕有自己也能一眼看穿其中火候与细腻。因为见多识广的缘故,他的菜恢弘大气,选材、做工、配色无不追求最上等。一时间洛阳纸贵,非达官显贵不能亲尝。渐渐而,他的声名至最巅峰。
十年前,他妻死子夭。深受打击的他一度封勺,经过长时间平复之后他再度出山。
只是他已经老了。原本气色润泽的皮肤变得干枯褶皱,悄然间两鬓微白。而他的菜滋味也越来越寡淡。原先的酸甜苦辣种种滋味轮番轰炸的盛宴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菜品平淡天然的本味。渐渐地,他的食客们绝大部分都离开了他。离去的人都说大厨老了,做不出那等精彩绝伦的佳肴了。
终于,火候到了。他熟练地一翻,将炒好的青菜盛出。这一碗青菜,他用的只有油与盐。种种奇异浓烈的香辛厨房里有许多,只不过他弃之不用罢了。不知何时,他的徒弟已经站立在他身后,徒弟用一种带着崇拜与认真的神情,试图将他的每个步骤记录下来。
“记住,越简单,越纯粹。”,大厨家转身将青菜放在徒弟面前,认真叮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