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半,楼下的小理发店里依然灯光璀璨,热闹非凡,老板温文尔雅,年轻又好看的脸不笑的时候露着一丝疲惫。三个十五六岁的学徒,几乎每个月都会给自己换个新发型。小伙子们聊起梦想来从不遮遮掩掩,仿佛那不是一件难事。老板手艺不错,他们每天都会忙碌到很晚,早上九点开门营业。
因为下雨,今天店里的客人不多,到这个点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跟小伙子们聊着最近的趣事,轻松又愉快,直到那个女人忽然推门而入,大家的谈笑声立刻就止住了。她在我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她大概有四十岁了吧,或许更年轻点,蜡黄的瘦长脸上写满疲惫,乌黑的长发在脑后随意扎了个马尾。她转身跟老板讲话,声音低沉而简短。灯光衬托着她依稀可见的清秀面容,橘黄色的蝙蝠袖上衣,黑色的包臀裙,黑色的丝袜包裹着她匀称的身材,一双修长美腿若隐若现,年轻时候的她一定是个美丽的姑娘。她是在家里洗过头发才来的,这样老板会少收5块钱。
很快老板就给她建好了头发,她仔细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流露出满意的目光。起身走到收银台旁边,从一个写着XX旅游的破旧袋子里掏出一把硬币数着。这次她高声的跟老板讲价,声音仿佛锤子一下一下的锤在地板上,又亮又响。老板没有多说一句话就点头同意了她讲的价钱。
那是个低到有点离谱的价,透过镜子一直看着那个女人离开。我忍不住好奇起来,问老板为什么没有犹豫就同意了那个女人的离谱讲价。善良的老板叹了口气,说她是个很可怜的女人。
年轻时候的女人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美人,提亲的人几乎踏破了她家门槛,后来她嫁给了镇上的一个小干部,婚后小干部下海经商,女人勤俭持家相伴左右。男人的生意一路做大,来到市里,男人经常出差,应酬。俩人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男人时不时会给女人买好看的衣服,但是基本都被女人小心翼翼裹着塑料袋,挂在衣柜里,等到走亲戚的时候才舍得拿出来穿,尽管那衣服早已过时。渐渐的男人开始抱怨女人不会打扮,女人都会用更强势的语言回击男人。俩人的争吵逐渐升级至拳脚相向。后来男人就彻底不回家了,再后来,俩人离了婚,她争了两年,争到儿子的抚养权。几百块的抚养费根本难以支持母子两人的生活。没有学历,没有工作经验的女人只能做些收入不高的工作。从小娇生惯养的儿子越来越叛逆,喝酒,逃学,偷钱。一次次的责骂,非但没有让儿子有所收敛,还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去了前夫家,再也不愿回来。失去儿子的女人,整天病恹恹的,也不能出去工作了。在这个城市她没有亲戚,也没有朋友。要生存下去,就得付出。在好心人的介绍下,女人去城郊租了小小的一间房,在每个深夜里安慰着来来往往寂寞的男人。
老板讲这些的时候,声音沉重又缓慢,在听的人也都一脸沉重。
生活不易,不管经历了多么深的痛,努力振作才能让生活不至于变得更糟糕,这个不完美的世界才不在乎你有没有高兴,所以我们只能自己选择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