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摊

        午饭后决定去附近农贸市场走一走,一上午电脑前的工作让脑子有些昏昏沉沉,我想放松一下,顺便买点水果。市场就在单位大楼旁边,很近,沿着小巷走几十米就是。

        我不停的走,有些不耐烦,我想买水果,但却得走过卖家禽的,卖猪牛羊肉的,卖蔬菜的。看着路边被囚禁在黑乎乎笼子里的鸡鸭,听着它们可怜的断断续续的叫声,我不禁加快了脚步,想要尽快逃离这些令人不快的画面,远离这些难闻的气味。顺着市场中间那条路走着走着,视野里突然有了点点绿色,路旁卖菜的渐渐多了起来。我放慢了脚步,打量着这些菜,其中有些长的奇形怪状的,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我有些好奇,这里为什么和我住处附近的菜摊不一样?有这么多令人好奇的玩意?难道和卖菜的人有关?听着他们说话时透漏出的明显的外地口音,我一边推断着这个小小的疑问,一边想着一边走着。


        当我走到一个呈“L”形的摊位处时,背对着我的一个摊主回头看了我一眼,估计是听到了背后走路的脚步声。这位摊主半蹲在平铺的一摊菜前,背部深深的弯着,脖子很别扭的扭向我,我看到了她红扑扑的脸庞,浓密但缺少色泽的头发,和一双有些黯淡的眼睛。于是,不经意间我就和这样的一个陌生人有了目光的交流。这种目光有着独一无二的个人烙印,带着她的基因、带着她的情怀、带着她特有的信息。此时此刻,仿佛我和她之间的半空中架起了两条长长的透明的管道,管道中两股带着不同信息的数据流奔腾着,激烈的对撞着,尝试着对接与融合。

        头部突然有些不舒服,我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此时突然闻到了白菜与胡萝卜的味道,好像它们就在我的眼前。我急忙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蹲在菜摊边,面前散放着一堆堆的蔬菜。我赶紧回过头,望向我原来站着的位置,那里站着的人简直就是另一个我,和我一模一样的,第一次从镜子外面看到了自己。我看着他,他看着我。有那么两秒钟时间,我终于意识到,我已经不是我,我已经变成了她,而她也不是她,她变成了我。我不想让别人发觉此刻的我如此慌乱,于是我调整了一下呼吸,放松了一下面部僵硬的肌肉。我难道要失去我所拥有的一切了吗?心里想着这个越来越让我恐惧的问题,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我,真怕她从我眼中一下消失,永远的丢失了我。然而事实是如此的残酷,那个我,没有在原地停留,也没有再看我一眼,就迈开那双我熟悉的看着又很奇怪的长腿,走了,无声无息,不发一语。


        在满是蔬菜的摊子前,我推了推几乎堆到脚边的蔬菜,慢慢的站了起来,想迈开步子,离开眼前这个菜摊,但我的腿却沉沉的,怎么迈也迈不动。此刻时钟刚刚走过十二点五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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