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叶苦艾
一阵喝骂将二人从酣梦中惊醒,面前骇然又是两个制服。
两人睡眼惺忪,抬眼四顾,公园里人影寥落,远处的楼宇一片辉煌,二人从下午直睡到午夜。
“快点滚出去!公园要关门了!现在清场!”两个制服一旁催促。
两人忙拿起背包,跌跌撞撞走出公园,来到公交站台,公交车停班了。
铁定是回不去了,今晚却在何处安歇?两人各怀心事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来到一个休闲广场。夜凉如水,广场上的人流早已散去,几个老年人在练太极。远处的树丛中,几对情侣凑拥在一起。
两人四处转悠,最终选定广场中心的雕像底座,是最理想的去处。
宁夏小男孩坐下来说:“这地儿好,今晚可以在这儿歇息了。”
“你想得好美,这地方别说找到纸板,就算是一枚绣花的针也很难寻到。”李涛头枕着背包躺倒在大理石底座上,两眼望着浑浊的夜空,想努力找到一颗星星,还是失望了。整个天空像蒙了一层雾,什么也看不到。李涛只能凭记忆想象故乡湛蓝的夜空了。难道自己如这城市夜空里的星星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了?
“你在想些什么?”宁夏小男孩见李涛半晌无语,好奇起来。
“我想些什么,你现在没必要知道,不过你这么小就出来,吃这样的苦头,你家里人不会担心吗?两天了还不知道你叫啥呢。”李涛不答反问,他对这个来自宁夏的小男孩颇感兴趣。
“我很小就没爹没妈了,像我这么大的现在都在上学读书吧,享受着父母的宠爱,在美丽的校园开心地学习读书。”宁夏小男孩忧伤地说。“在我还不懂事的时候,爸爸出车祸去世了,妈妈万念俱灰无力养活我和妹妹,把我们送到外婆家就不见了踪影,没有父母的孩子,是没有家的,外公外婆年纪大了,妹妹还在上初中,我这次是出来找我娘的。
至于我的名字,没有人记得,叫张良,听爷爷说张良在汉朝可是个明星一般的大人物呢。”张良说完躺倒下来,没动静了。
“唉,不该问你这些,惹你伤心了。”李涛有些后悔。
“没事,我根本不知道伤心,心是麻木的。”
“一直都没有我妈妈的消息,不知道她还在不在,不知道她的模样儿,明知道是没希望的事,可我还是要找,直到找到她,哪怕到天涯海角。”张良的语气中流露出坚定。
“我流落广东已经两年了,上初二的时候就跑出来了,这两年也没回家,没有和外公外婆联系,不知道他们现在咋样了,妹妹也该初中毕业了吧,其实我还是很想他们的,他们是我唯一的亲人,从小到大就他们了。”
“你该给他们打个电话,说下你的情况,也好让他们放心,你这样没有任何消息,他们不定急成啥样呢。”李涛不知道如何安抚眼前这个可怜的小兄弟。
“我们家没有电话,要接个电话要跑十几里山路,而且那电话我也没号码,当初跑出来的时候哪会想那么多啊。”张良说到这里抓耳挠腮,后悔不迭。
“打算啥时候回去?”李涛问。
“嗐,现在想回也回不去了,能活下来已经不错了,没车费。”
“来的时候身上只有几十块钱,那是外公给我的学杂费,坐车到我们县城就没了,一路乞讨一直往前走,也没个方向,走不动了,就找个地方打工,能走了就又走,就这样来广东,在路上耽搁了大半年的时间吧。”顿了顿,他又说:“过些时间我要走了,到别的地方去,我在广东呆了近两年,咋就没见我娘的影子。”
“你哪能确定你娘就在广东?也许在别的什么地方呢。”
“就是说嘛,广东全省差不多我都去过了,都没见,所以就要走了,你是我遇到的最好的朋友,我会记得你的。”
李涛拿出一支烟递给他,“我也不能帮你什么,你小,能照顾到的只能尽力了。”
“我不抽烟。”张良说。“想抽的时候一天可以抽两包。”
“哈哈,烟瘾比我大呢,还说不抽?”李涛开心大笑起来。
“郁闷的时候就抽,不想抽的时候就不抽,抽烟可以解愁,但我没钱。”
“那你就接一支嘛,现在就抽。”这次他接了,用自己的打火机点燃,狠狠吸了一口,好久烟雾从他两个鼻孔喷出来,似两条喷薄而出龙。“我唱歌给你听吧,我在学校唱歌还获了奖的,我最爱唱郑智化的《水手》,我很佩服他。
那年我刚好摔伤了腿,上台表演的时候我也拄着拐杖,仿佛自己就是他了。”说完投入地唱起来,“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
白天昏睡那么久,晚上到了一二点还没睡意,两人东拉西扯直到三点才沉沉睡去。
两眼一阵刺痛,身上热乎乎的,李涛翻身坐起,早晨的太阳照在两人身上,衣服被夜露打湿了,合着汗液粘在身上,浑身难受,包还在,忙伸手摇醒还在沉睡的张良,“该出发了,趁现在凉快,多走些地方,一到中午又走不动了。”张良机警,爬起来就走,包都忘了拿。
“我知道前面不远有一座工厂的宿舍楼,住了有上千的打工妹,我上次混进去,一口气卖出十几瓶呢,兴许今天也能去碰碰运气。”张良背起背包前面走了。
“可以,人多。”李涛跟在后面。
“保安看得紧,要抽空上楼才有机会。”张良对那里很熟,“最好是中午休息时间。”
“我们可以先跑别的地方,到了中午我们再去那儿。”李涛有了主意,对付保安自己有一套,到时候送包好烟。
两人走街串巷,一上午收效甚微。
眼看到中午十一点多,两人来到张良所说那栋楼,花花绿绿的女工吃完中饭上楼去了,六层宿舍楼清一色女工,没有千人少说也有五六百。
李涛到附近商店买了两包“五叶神”香烟放在包里。
“烟你先别给,等我上去说说,若能答应我们进去,也好省下咱烟自个儿抽。”张良十分明了李涛买烟的用意。“上次我是偷着上去的,这次我们两个人,就不那么容易了。”
“现在差不多了,久了别人都睡了,你先去说说看。”李涛有些急了。
“好的,你等着,要是不行我会叫你。”
那保安挥一挥手,李涛就知道没戏了,这烟自个儿没那福气抽了。紧走几步上前去,没说话先拿一支烟递上去,“保安大哥,我们是推销洗发水的,请你给个方便,我们只上去十分钟,很快就下来。”那保安没看李涛递来的烟,“不行!不行!外人不得入内,你是瞎子吗?没看到牌子?”要赶他们出来。
“大哥行行方便,我们也不是坏人,只是将工人用得着的洗发水送到她们手里,方便大家,我们的洗发水是正品行货,价格又便宜,相信那些员工也不会反感,对吧?哦,对了,这有两盒烟大哥你先拿着抽吧,我们只要十几分钟,很快的,绝不会给你添什么麻烦。”李涛说着将两盒“五叶神”放在了保安放在门口的桌面上。
保安看了一眼桌面上的香烟,表情不那么生硬了,“那就快点下来,不能太久啊。”
“哎,好好,很快的。”两人一迭连声地答应着,快步走进宿舍楼。
“我上六楼,从上往下来,你从二楼开始往上走,一楼没人。”张良一边飞奔上楼一边交待李涛。
“好的,你我就在四楼楼梯间会合。”李涛仰着脑袋大声说。
二人到四楼楼梯间碰头时,张良卖了十瓶,李涛也卖出八瓶,成绩还是不错的,两人欢欢喜喜下楼来。
“怎么这么久?不是说十几分钟吗?现在都快半个小时了。”保安有些生气。
“大哥你看,这买卖东西总得讨价还价是吧,还要找零啊什么的,这几十间宿舍就是只走一遍什么也不做,也得要几十分钟吧?所以我还算快的,谢谢您了大哥,以后机会我请您喝酒。”李涛自信口才还是蛮不错的,说得保安脸上现出笑纹来。
“再说吧,快走,叫别人看见可不好。”保安等他二人出去,关上铁栅门挂上大铁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