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官营之行

夏官营之行

2007年冬天,我陪着祖母去榆中县城给她拔牙,在夏官营镇小叔那里暂住了两天,那是我第一次去夏官营镇。自从我们村子___骡子滩村通上了班车之后,邻近的杨湾、张家湾、李家山这些与我们毗邻的定西辖区的村子也跟着方便起来,不再像以前那样为了坐班车要起早贪黑的去五公里之外的龙泉乡政府搭车了。

冬天的早上六点,乡村依然还在一片漆黑寂静之中。我还没有吃罢喝罢祖母就已经来我家等我,手里捏着一只手电筒。班车正常七点钟从村部出发,为了抢个座位我们一般提前等着坐倒车。出门时寒气迎面袭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从我家门前那条折来折去像楼梯一样高挂的羊肠小道上往下走的时候,祖母打着手电筒走在前面,我跟在后边,两个人小心翼翼地走着。

上了班车之后,祖母就坐在靠前的位置。车上的人很多,我没好意思挤在祖母身边,坐到了相对靠后的位置。车厢里灯光昏暗人声鼎沸,祖母客气地和认识的人互相打着招呼,车窗上凝结着满是冰花的白霜。在龙泉乡政府门前短暂停留了几分钟后就驶向了黑夜之中,宛如一盏灯火在乡间公路上摇摇晃晃地前行。渐近甘草店镇时天才慢慢的亮了起来。买票时,售票员却一反常态从前面开始买票,我性格本来就内向加之兔唇的原因,总害怕说话会引起别人的嘲笑,决定直接上前买票,祖母掏出钱时本能的朝我看了看,见我手里捏着钱忙说“额买额买,你去坐哈”,我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在晃荡晃荡的车厢里挪动着脚步。祖母又催我“赶紧坐哈唦,额买额买”,说着将一张二十元的钞票塞到了售票员的手中,我只好返回坐到了座位上。

三角城三岔路口下车后,等车的间隙里祖母就对我说“票额买,你再不买昂”,我知道这是祖母心疼我也就没有再争着买票。上了夏金兰的公交车,祖母就抢着买票“走夏官营的,两个人”,说着又掏出钱递到售票员手上。我虽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依了祖母。在夏官营上街道口下了车,祖母告诉我说前面就是你尕爸的农副公司。这里还是八十年代的老建筑,给人一种很怀旧的感觉,完全看不到一丝的新气象,和我们龙泉乡的街道相差无几,这是我对夏官营镇的首次印象。沿着一条被碾压的坑坑洼洼、崎岖不平的路走了几分钟来到一十字拐角处,恰巧看见又一辆公交车与我们擦肩而过。原来这条路是单车道啊,公交车是从前面拐过去绕过街道又从这里拐上来的。这里便是农副公司的大院,透过门口向里面张望,只见一排排红砖绿门窗的崭新的大院,门口挂着好几块牌子,金色的牌子上面赫然写着:“榆中县农业生产资料公司”几个红色大字,至于其它几块牌子的名称嘛我倒是记不起来了。

向左拐往前走一点就是小叔的家了,这里和他们的办公大院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反差,看上去破旧不堪。年久失修的墙壁上已经是驳迹斑斑,墙上的圆形圈里依然保留着文革时期遗留下来的白底红字的标语的痕迹。门口处是一个高坎台,有三四级台阶,旁边是一个倒垃圾的大坑。大门也是仿照农民家庭的土坯简易门楼,两扇木门推搡起来很不灵泛,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院内还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时期的苏式民房,白石灰粉刷的墙壁上墙皮脱落,高大且深凹进去的门窗。进了院子,祖母就放开嗓子喊:“宁馨啊_宁馨哦……”,小妹妹听到门响,又听到祖母亲切的呼唤,爬在窗子上隔着玻璃歪着小脑袋往外看。

爷爷曾经对我说“你尕妈把个娃娃惯的没个样子,只要听见大门吱呀一响就赶紧跑出来堵在门口,不买好吃的不让进”。这小妹妹估摸着是掂记祖母的好吃的吧,才表现出这么高的兴趣。进屋后见祖母两手空空,小妹妹就立马不高兴了,撅着小嘴一句话也不说。祖母可能猜出了小妹妹的心思,笑呵呵地说“哎呦呦,我刚从老家里来给娃没买上好吃的啊,狗狗,等一会给你买昂……”

屋里暖融融的,小妹妹的外婆赶紧拿出喝茶的罐具招呼我和祖母喝茶,祖母先是推辞后来执拗不过就喝了起来。那段时间祖父在老家,小妹妹由她的外婆照看着,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祖父在那里照看。我平时就话少,一边喝茶一边听她们聊天。接近中午时,小婶下班回来忙着给我们做饭,小叔在我们吃饭的途中才进来的。吃完饭没多久,又是一盘子排骨端上桌,每人随便撕着吃了点就端下去了。

下午就去县城给祖母拔牙,小婶专门请了半天假。那是县医院一名退休医生开的一家诊所,位置偏僻且光线昏暗,我们去时就已经有人在那里诊治。轮到祖母时,她就坐在靠背椅仰面躺着,我和小婶在后面侯着。可能是麻醉药的效果不好吧,祖母疼痛难忍时就抬起手来试图去制止,被眼疾手快地医生一巴掌又打了回去,我在后边看着就忍不住偷偷笑了。牙齿的残根本来就很牢固,那医生就拿耗棍直接往下来耗,虽然有麻醉药支撑着,可我分明能听见牙龈被撕扯地呲呲的微弱声音。出来时,祖母就骂骂咧咧地说道“日他妈的***,把额险会疼死老”。我想起了刚才在诊所时的那一幕忍不住又笑了。冬天的太阳很快就西斜了,小婶本来打算再陪祖母转转的,可祖母执意要回就直接向车站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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