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读的小学是村子里唯一的小学,建筑上呈四合院布局,三面是教室,一面是老师办公室,两间教室是土基房,其他为砖瓦房。
作者的第一位老师是作者的一年级老师,一个快退休的老妇女,我们今天暂且叫她老奶奶,骨瘦如柴,烫个卷发,爱喷很浓的香水,以至于作者以后不可避免地回忆起她时,总是若有若无地闻到一股香水味。
老奶奶性格暴戾,我们这群刚离开父母怀抱的雏儿们或多或少都对她有阴影。大家知道,在中国课堂上,打人是不犯法的,要是施暴者恰好是老师,被施暴者还得表现出无限的感激。
那个时候,老师们最爱使的武器就是竹根,而且要求学生自己提供。竹根质地坚硬,茎节密集,使起来顺手,打起来响亮。老奶奶打人从来不打手心的,只打头。印象最深刻的那次是某个记不清是晴是阴的下午,两个倒霉的雏儿被叫上讲台,老奶奶拿着竹根把他俩的光头当成了架子鼓,左右开弓,那清脆响亮的鞭打声,老奶奶激情又有节奏的抽打,我至今尚不能忘怀。也记不清多少下之后,两人的脑袋瓜子都变成了黑底红线的围棋棋盘,有几只不识趣的苍蝇竟然飞上来下围棋,真让人气愤。事后,有个雏儿的爷爷来找校长理论,后面的事我就不记得了。那时候要是有微博,你们就能早点知道这个事儿了,真可惜。
下面这个例子是跟作者自己有关的,所以你们在读的时候请尽量不要那么开心。那次作者被叫上讲台,老奶奶拿着作业本骂了作者一通,why和how作者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当作者拿着作业本往课桌走的时候,有个挨千刀的同学朝作者笑了一下,作者当然得回笑一个。这一互动被老奶奶发现了,说作者不知羞,不过也可能老奶奶觉得作者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悲伤来尊重他骂人的劳动。反正老奶奶很生气,就按着作者的头往墙上撞,怪就怪作者坐在窗户边,多年后回想起来,感恩老奶奶没往窗户上撞,否则作者还得赔玻璃。这之后,作者就不大喜欢坐墙边了。
下面这个例子在当时作者是觉得很有趣的。
在作者读小学那个年代,校园霸凌是一种比写家庭作业还平常的事情。哪个班没有一两个被欺负的雏儿?作者班上的那个倒霉蛋长得又黑又丑又小,学习笨得出奇,家境估计也很差,一下课就有一群人围着他打。(作者真的不记得有没有打过他,不过作者从小没有主动打过人,而且还曾经跟那个倒霉蛋一起干过坏事而被骂,所以作者觉得应该没打过他。如果干过,向他道歉。)这并不是高潮,高潮是老奶奶也欺负他,你们见过有老师参与的校园霸凌么?老奶奶常把教室的前后门都关上不让他进教室,体罚他自然是家常便饭。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根竹根就是他自己带来的,这种同归于尽的精神颇让人敬佩。
如果前面的故事尚能找到说词为其开脱,那下面这个事情就精确而完美地呼应了题目。有次老奶奶在课堂上说要给我们做毽子,让我们从家里带铜钱给她,说铜钱做的毽子多么多么好。单纯的我们十分开心,纷纷回家搜刮铜钱,格外单纯的作者还把镶在箱子上的铜钱撬了交给她,那个常被霸凌的倒霉蛋因为交铜钱交得又快又多,破天荒地受到了老奶奶的表扬。后来老奶奶说过几次毽子正在做,谁能想到,没等毽子做完,老奶奶就,就,就,退休了。从头到尾,我们连根毛都没看到。多年以后,回想起来,老奶奶退休这件事,当时因为年幼,竟忘了开心。
以上就是作者的第一位老师在作者的记忆宫殿里留下的几块砖。劝大家做好人,做好事,以防以后会有记性好又记仇的人在某个晚上恶毒地回忆起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