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赌约
正是因为苗黑胖的话根本不能信。
所以。
所以迟英这个倒霉蛋才会跟苗黑胖一起被关在这里!
这个狭窄、黑暗、堆满杂草的破柴房里!
“咳咳……”
迟英艰难地醒了,头部一阵剧痛,整个人似已虚脱,苗黑胖一激灵翻身坐起,扶住了迟英。
“水,水……”
“喂,他醒了,快拿水来。”
片刻之后,柴房的门被推开,眼神凌厉的侍女提着一壶水置于地上,还有一个精致的碗,做完这些侍女走出关了门。看来这浣花谷内的陈设还算讲究,不然的话怎地连一个破碗也找不出来,像他俩这种囚犯,原本是应当受最差的待遇才对。
苗黑胖快步走了过去,倒了一碗水,返回扶起迟英,将水小心地喂了进去。
迟英口干舌燥,嘴已脱皮。
“哥……”
“啥?”
“谢谢……”
苗黑胖没有说话,只是叹了一声气又陷入了沉思。
时间过得不慢,隐隐的饭香已经飘来,尽管关着门都能嗅到,苗黑胖饥肠辘辘,饥饿难忍,想到自己平白无故挨了这一脚,苗黑胖不再话多,只是静静地一边忍着饥饿等候发落,一边寻思着如何出去。
“见过姑姑。”
“免了,把这个给送进去。”
哟嗬,终于没忘记俺俩,怕饿死了偿命吧?
苗黑胖一个翻身爬起来,想了想后又快速躺下。他决定也装受伤的样子,毕竟,弱势比较容易存活下去,在这种情形之下。也许苗黑胖是对的,门开了之后,侍女就惊讶地“咦”了一声,花奴大步流星地迈进门看了一眼。
“黑胖子,给我起来。”
“姐姐,我胸口疼……”
“再不起来,我便一脚废了你!”
“别,别。”
苗黑胖心中问候了花奴十八代祖宗以后,这才懒洋洋地爬起来捂着胸口。
“衣服撩上去!”
“这不太好吧。”
“行,去喊宁伯来。”
花奴没等苗黑胖吱声就扭头走了出去,片刻之后,宁伯来了。
“衣服撩上去!”
“哦。”
黑的发光的肚皮上,果然有一块淤青,青紫的脚印周边可见大块淤血,宁伯点点头扔给苗黑胖一瓶金疮药。
“吃过饭之后,把这个吃了。对了,这小子还没醒?”
“嗯。”
“待老夫看看。”
宁伯走过去单手抓起迟英的手臂开始把脉,他的眉毛拧了起来微闭双眼。
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苗黑胖眼瞅着宁伯愣神的当下,一招惯用的“猴子偷盗”就偷袭了过去。
很可惜,他偷袭错了对象。
然后只见苗黑胖被宁伯像老鹰抓小鸡一般提溜了起来。
看似枯瘦的宁伯,臂力却极为惊人,苗黑胖只感觉到自己像是挂在一颗老树干上一般无奈。顺着手臂望去,那嶙峋的青筋毕露,宁伯的眼中射出两道寒芒来。
“啪啪”
苗黑胖的脸被宁伯的另一只手正反扇了十几个耳光,他几乎耳聋。
“嗡嗡”
苗黑胖耳朵里嗡嗡响,眼冒金星,脸上尽是火辣辣的疼痛,一丝鼻血顺着嘴唇滴了下来。
“不知死活的小杂鱼,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咕咚,苗黑胖被像一口麻袋一般扔进了角落里,宁伯冷哼着离去,把二人丢在了柴房里。
“唉,艹他大爷。”
黑胖子这就哭了出来,发出一阵难听的嚎叫声,跟驴叫唤差不多。干嚎了几声,泪水已挂满了苗黑胖的面容上,他由悲伤转为深邃的痛苦,一边流泪一边轻轻啜泣着,任由泪水打湿了衣服。
论起来,苗黑胖算是个坏孩子。
欺骗,行窃,没有一句实话。
外表上,他衣衫褴褛,厚脸皮没有正形,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账样子。
当混账少年遇到现在这种情形才知道,与生活这个真正的恶棍相比,混账已简直像是观音大士一般仁慈。
这天地之间,能善待他的恐怕也只有亲人了吧,就是他亲爹,也没把他揍成这个样子过。
“咳……哥……”
虚弱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迟英慢慢翻身。
“别哭了哥,我……饿……”
苗黑胖渐渐停止了啜泣,擦了泪,迅速前去捧起了碗走回来,扶起迟英,二人叹着气把饭咽了下去。饭菜滋味尚可,只是这挨揍的感觉十分痛苦,苗黑胖勉强吃着,这才渐渐平复了下来。
民以食为天,胃充盈了,似乎魂也就充盈了。
迟英的精神好了许多。
漫漫长夜长的像是亘古的岁月,看不见星空,看不见月亮,伸手不见五指。迟英早早就进入了睡眠,只有苗黑胖眼睛睁得很大,直到困意频频涌来后这才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偷偷爬起走过去扒在门缝上一看。
清朗的月夜,星光满天,两名值夜侍女执剑站立在柴房门口纹丝不动。
和煦的风从柴房门缝里灌了进来。
清新的空气新鲜得像是初生的婴儿。
远处传来阵阵青蛙的鸣叫声,映衬得整个夜色带有一些孤寂的感觉。
月光自门缝中洒下银色的清辉。
苗黑胖的眼睛在黑夜中闪闪发光,竟似有一些晶莹的东西。
难道是泪水?
次日一早。
次日,议事厅内,灯盏初上。
“宁伯,这黑胖子果然狡猾可恶。”
“没错,朽木不可雕也。”
“那孩子还在昏迷?”
“脉象没有问题,只是需要调理。”
“那照宁伯的意思,这两个混小子该怎么办才好,愁死我了。”
“不如……”
宁伯作势做了一个横切的动作。
“不不,这个年龄的孩子哪一个不顽劣,想当年……咳,当年不提了吧。”
“哦?你还在想他?”
“我没有。”
“没有便好,依我看这两个混账就是该杀。”
“呵,宁伯你的脾气一直未变。”
“唉,傻丫头,我还不是为了你……”
“好了宁伯,勿用动怒,此事算是惩戒,关他们几日放了便是,那白脸小厮像极了某人,我怎忍心……”
“既不忍心,就权且依了你,让那两个小子滚蛋,对了,滚蛋之前让他们管好自己的嘴巴。”
“宁伯……”
公孙乐童叹了一口气,深知宁伯是为了自己好。
“好了丫头,老夫是不忍让你受苦而已。”
“我知道,这么多年若不是宁伯你一手将我带大,我怎会有今天?”
“你知道就好,不要再惦记某人。”
“我记下了。”
“说起来,万剑山庄近年来可是很有作为,那霍公子在老夫看来,为人亦是十分妥贴。这次他代霍云鹤前来拜访,老夫来看这大有攀附亲近之意。”
“哈,说来也巧,您可记得那年霍庄主与我曾有赌约?”
“赌约?赌的什么?”
宁伯若有所思地盯着公孙乐童。
“轻功。”
三年前武林大会,霍云鹤与公孙乐童初相识,见到其女公孙绿柔便是眼中一亮,遂豪情大发约公孙乐童一赌。高高断崖之上的一株兰花就是赌注,霍云鹤因轻功不济尴尬败北,约定将手中沧海月明剑抵给公孙乐童。名器自是可贵,但霍云鹤岂能食言,公孙乐童只当是一个玩笑,在比武大会结束后不辞而别。
三年后,霍长风履行约定,带来了沧海月明。
“呵呵,此中有真意,欲说已忘言……”
“宁伯,您这是何意?”
“霍长风?此人……是来攀亲的吧。”
“唔,我已考虑到此种可能,看如此,应是这层意思。”
“依老夫看,这事可成,女大不中留,嫁个好人家是个正理。”
“但……昨日之事,倒教我看出一些门道来。”
“哦?”
轻盈的脚步声。
“娘,宁伯,你们都在呢?给娘亲和宁伯请早安。”
“真乖,让娘抱抱。”
“嗯,娘。”
“如此,老夫告退。”
“宁伯,先不急,我与你还有事要谈,绿柔,自己去吧,我与宁伯有事商议。”
“那绿柔告退。”
公孙绿柔施施然走出后躲在门后,她觉察到宁伯的神色似乎不对。
只听公孙乐童极为小声地讲道。
“宁伯,我意已决,让这俩小子再暂活两日,两日后……”
“全听丫头你的意思。”
门外一阵匆匆的脚步声走远。
公孙乐童与宁伯对望神秘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