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节回家,同学狗年聚会。一桌子本命狗,扎着红腰带,穿着红裤头。对1970年那批狗头年出生的人来说,今年没有旺旺旺,只有被时代抛弃的感觉,其中还有几位女同学办理了内退手续。
这批1970年生于上世纪七十年代的“狗头”,相见只是唏嘘,感慨时光易老。1970年这个狗年,是中国排得着的生育高峰,创出了出生人口的历史纪录。这一批70后,历经七次“时代浪潮”,一步赶不上,步步赶不上。
上高中的时候,商品经济和校园歌曲一起涌入内地。当我们这些考上重点高中的佼佼者,陶醉在校园歌曲里,陶醉在十八岁没烦恼里,陶醉在武当少林的自嗨世界里,看见那些考不上高中的同学在摆地摊。老师和家长指着他们说,你们考不上大学,就会像他们之间,沦落为街头讨生活。于是,我们头悬梁、锥刺股,在一片锣鼓喧天中坐上高考的大客车。
上大学的时候,我们青春萌动,这个世界充满了美好,未来是属于我们的。我们加入诗社、读书社、话剧社,我们参加青春诗会,参加演讲比赛,参加霹雳舞大赛,上课时还为交谊舞会上遇到的胖姑娘写情书而苦恼的时候,我们看见那些考不上大学的人,在开报刊亭、开米粉店、开洗衣房。我们花一元钱就可以洗一堆汗味冲天的运动服,还跟开洗衣房的同龄人斤斤计较。
刚工作的时候,第一次拿到几十块工资,兴奋地交给老爸老妈的时候,觉得幸福生活终于拉开了巨幕。那个时候,满街开始兴起音像店、服装店、录像馆、拉面馆,我们只是感到新生活正在扑面而来。牵着门当户对、双职工人家的女孩,吃一碗牛肉拉面,看一场录像,托开服装店的初中同学买一件“出厂价”花裙子,那是工作之余的最美好的消遣。那些披星戴月从南方拼命捣鼓电子手表、录像带、喇叭裤、花衬衫的高中同学,正在成为我们鄙视的对象,做点小生意还能有什么出息。
工作了几年,我们感到了“天子骄子”的优越感,一个单位才有一两个大学生,当作“香饽饽”被安排在关键岗位锻炼。那个时候,喝着“你们都是企业未来”的鸡汤,做着“未来我们就是厂长局长”的美梦,我们一头扎进工作里,日复一日地复制着时光。遇到街头卖股票的人,遇到单位按照级别摊牌股票时,我们嗤之以鼻,千万百计逃避。那家小小的证券公司开业,我们从上到下视作洪水猛兽,严令禁止,领导说,只有努力工作才有最好的未来。
又工作了几年,我们结婚了,一心等着单位盖房子分房子,为学历加几分职称加几分评先进加几分争得鼻青脸肿的时候,城市新区盖起的居民楼正在送阁楼送地下室送车库。我们苦苦等待着单位最后一批50型、60型福利房的时候,那些没有大学文凭没有高级职称没有局级先进排不上队的同学,开始抢购那些商品房、那些铺面了。我们终于分到60平米单元房,开始沉浸在自豪感和温柔乡里,努力评职称评先进攒分数期待下一批70型福利房时,那些商品房不知不觉开始上涨了。
又工作了多年,我们已经习惯了喝茶看报,习惯了论资排辈,习惯了做着八股文,没有感受到信息时代、互联网时代已经铺天盖地而来。我们看不惯年轻下属用微博用微信开某宝玩微商做自媒体,认为他们不务正业,教导他们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当他们业余收入都比我们工资高、住好房开好车时,我们只怪自己生不逢时,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时代抛弃了。
工作了二十多年,我们要经验有经验,要能力有能力,要精力有精力。我们终于熬到1963年那一批“兔子”退出历史舞台。这一批兔子也是生育高峰,压制了这一批狗头二十年,年龄盖层如同乌云盖顶,现在终于拨云见日了。然而,现在又开始提倡年轻化了,要大力使用75后80后85后的了,年轻下属开始迈过锅台上炕了,70后显得那么无奈那么无助。
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这批1970年的狗头宝宝们,已经步入油腻中年。当我们抱怨中年焦虑、中年危机时,打开我们的回忆录,看看这七个时代浪潮,是不是也应该反思一下:你们是怎么三十年里一步一步沦为穷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