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泞的衣衫上残留着血痂。
空洞的眼神中找不到焦距。
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在这江湖中,人们见的太多太多了。
他是谁?
他要去哪里?
不会有任何人会去关心。
对于落魄江湖的侠客,留下一座长着青草的坟墓,孤独地忍受着日落后的空旷才是他们最终的归宿。
他就那样倒在泥泞的山路中,仰头对着灰蒙的天空,眼中的景色愈渐模糊,取而代之的往事渐浮脑海......
那日与陆渐鸿一战,败的那样彻底,那样干脆!
他是谁?
他是顾临风。
他是幸运的。
他年纪轻轻,仅凭一把剑就可以在江湖上闯荡的小有名气。
他又是不幸的。
他在江湖上刚有了些名气,陆渐鸿就找上了他,他还没有好好享受功成名就的感觉就已经身败名裂,这辈子都不能再用剑了。
一更天堂,一更地狱。
那日,他没有没有像其他剑客一样用自己的剑了结自己的生命。
他还年轻!
他并不甘心!
他还有机会报仇!
但他同样爱惜自己的名声!
所以他用断剑砍掉了自己苦练剑法二十多年的右臂。
但如今,他又后悔了……
因为就像一个书法家,右手写字的再好,左手不练写的字也像狗爬。
他可以从头来过,可以再苦练二十年!
但二十年后的陆渐鸿?
他不敢想!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胜过他了……
他突然明白,时间才是最好的武功。
陆渐鸿一向很守时。
他用仅剩的左手大口的惯着烈酒!
他甚至连仇恨都熄灭了,他有自己的骨气,他不屑用歪门邪道的方法去报仇,因为输了就是输了,心灰意冷的他已经昏了过去,或许醉死才是最好的解脱……
就在这时,一个乞丐走了过来。
他显然看见了这个倒在地上的年轻人。
那浑身上下散发的酒气,隔着老远就可以闻见。每当看到这样的人,身为乞丐的他都会感到一阵可悲。
但他不会去说。
因为说了别人也不会听。
更何况他只是一个乞丐。
每个人都有烦恼。
每个人的烦恼都不可能一样。
即使想用你的方式去帮助别人,你又怎知道你做的是对的?
乞丐弯下身,扯了块自己身上的一缕布条,将顾临风已化脓了的右臂简单包扎了一下,又拿起随身水袋给他喂了些水。
乞丐叹了一声,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山路之中,微风还在吹,好似他从来也没有来过一样。
时间流逝,也不知过了多久。
顾临风睁开了眼睛,他并没有死,他的命很硬,但他现在与死人也没有什么两样。
一片漆黑与死寂,这是哪里?
意识逐渐恢复,断臂好似万蚁噬骨!他已分不清到底是痒还是痛。
他用仅存的一只胳膊去瘙,还没碰到右臂就被不知什么硬物重重的挡了回来,幸好他已没有多少力气了,他没有管手臂的酸痛,继续摸索着……
是一堵墙?
并不是,因为任何墙也不会这么光滑。
他用手指试着轻轻敲打。
咚、咚、咚,声音很清脆,好像是一块厚木板。
他的嗅觉也已经恢复,他已经闻到了一股浓烈的杉木味。
他好像明白了,他摸索着四周,果不其然的也是厚厚的木板。
扬州城几乎十里的棺材铺用的都是衫木。
他没有挣扎,没有呼喊,他很平静,他甚至想笑……
至少他没有曝尸荒野,至少还有人肯为他买一口棺材。
他将手臂缓缓放下,准备闭上眼睛等死,因为本来他就已经不想活了。
但手上的触感并不是木板,他又忍不住好奇。
他摸索异物的形状,他又用腿扫了扫,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
是一具尸骨。
这次他真的笑了出来,笑的忘乎所以。
一具棺材里传来忘乎所以的笑声,路上但凡有人经过这里一定笑不出来。
然后他又沉默了。
他在想。
这是算陪葬?
还是算鸠占鹊巢?
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他这次彻底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