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这座城市不会因为缺少任何一个零件,停止运动。它的心脏藏在钢筋水泥里,藏在奢侈品皮包的标签里,藏在豪华跑车的发动机里。它并不需要我们,也能活的生龙活虎。
但是我们需要它,我们是彻头彻尾的都会动物,我们的骨骼血液,肌肉皮肤,都弥漫着都会的味道,钱的臭味,欲望的温度。
我们不断刷新微博和它保持联系,聚会消费,虚情假意。我们废寝忘食,甚至出卖灵魂地吸金赚钱,就是害怕错过一班车,下错一个站,成为一个被淘汰碾碎的人。
这座城市没有海,也没有山,所谓夕阳西下,不过是太阳在高楼大厦里捉迷藏,最后碎成成千上万个小块,藏在千家万户的灯泡里。
这里没有利益集团,因为每一个人都是一个利益个体,只有一个办法可以使大家团结,那就是共同的敌人。
我们常常艳羡别人生活中的大好河山,可是很少有人明白,这些大好河山不过是一幅旁边写着“桂林山水甲天下”的电子壁画。
你的青春就像摆在货架上的罐头,添加再多的防腐剂,也难逃下架的命运。超市老板根本不给你反应的时间,一夜之间,你依旧穿着二十岁的衣服,留着二十岁的刘海,还是像二十岁那年一无所有,但是你再也说不出“我到了一百岁还可爱”这句话。
我也想哭来着,但我妈告诫我哭的时侯先摘隐形眼镜,摘完隐形眼镜就不自觉想要做个面膜,做完面膜涂好眼霜,我想辛辛苦苦保养好何苦再哭坏这一切,闭上眼,第二天又能开始战斗了。
我在网上看到过一个段子,说如果有人把你推醒,当你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念小学,此时刚打响下课铃,大家在追逐打闹着,老师抱着作业本刚刚离开,你醒来之前发生的所有事都是一个梦,那该多好。我看到之后却感到恐惧。如果这些年,我大快朵颐过的食物其实都没吃到,我看过的好电影其实都没上映,我留下的眼泪其实只是自来水,我爱过的人其实都没爱过我,这是多么可怕的事。
乔安把遮光帘拉开一条缝,看着窗外,送晨报的自行车正好经过楼下。她实在厌倦了一次次颠沛流离,她需要一个自己的家,而不是短暂停留的住所,养一只小动物,订一份报纸,和邻居热情地打招呼介绍自己,每个周六的早晨拿一本书走两个路口,找家店吃丰盛的早餐,卸下铠甲,没有朋友,没有恋人,只有自己一个人,像一座地中海上的孤岛,十分庸俗,十分幸福。
相爱的人不害怕憎恨,害怕的是突然某一天释然了,一笑泯恩仇了,扔下刀子说我输了不想和你玩了。
如果别人打了你的脸,你千万别在心里想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别说十年,十分钟都晚,你以后是有可能会笑着看他人落魄,但是如果你当时不打回去,这辈子都没机会再打回去了,再也不可能让别人感觉到当时当刻你切身的疼痛。
女孩之间的感情就是如此奇怪。女生的友情基本都以共同的敌人或共同的痛苦为基础,说“从前我们好得一起拉手上厕所”,那是给外人的假寒暄,其实当年你先开口骂那个特别美的臭婊子,又或者你看到我的落魄潦倒,才是我们决定日后愿为对方赴汤蹈火的时刻。
这个世界上,坏女孩扛着枪指着别人的脑门抢糖吃,好女孩把自己的糖小心地留着,一直留到坏了。
我曾经也不是没想过,人和人之间可以有真正的永久。可是后来越发明白,朋友之间,最精准的描写,是凉薄的太宰治,在《人间失格》里写的“若世上所谓‘交友’是彼此轻蔑,又互相来往,并使对方越发无趣,那么我与堀木一定是最好的朋友。”谁都会在小时候做一个曼妙春梦,可惜的是,我们都会醒过来,只是早晚。更可惜的是,醒过来了之后,我们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要活,比做梦的时间长很多。
现在的奢侈品品牌瓜分天下是因为他们当初的坚持,LV在二战期间都不曾关店。乔安在心里偷笑,LV能熬过二战是因为加斯顿路易对纳粹的妥协。谁说不是呢,你看到所有金光闪闪的大牌,凝聚了爱和坚持的历史,不过是一种掩盖,掩盖了他们所有辉煌的源头是不堪入目的肮脏,并且坚持肮脏。
我们确实没有资格,上帝都没有资格,来判断宇宙的对错。宇宙里也根本没有对错,说不定在一个与我们相反的世界里,人们头朝下生活,和我们的原则完全相悖,坏人变成好人,恶人变成圣人。我们只是有不同的立场,只是为了自己的立场而拼死战斗的凡人。然后在血腥的杀戮之后给自己洗脑,我们不过为了生存,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没有人能预知未来,谁会笑到最后,猎豹或者小白兔都可能成为被加冕的幸运儿,但是,历史上从没有一个女王,能手上不沾满别人的血腥,轻而易举走上王位。
像是一个怪圈,所有挥旗的胜利者,身后总有一个心碎的半圆。
总奢求能有一杆放之四海皆准的秤,随时还我一个公道。
当精神洁癖退潮,我们学会一笑泯恩仇。
乔安好想再做一次那个梦,她一定会抓着梦里的自己说,你一定要使劲玩,别背英语课文,也别处心积虑讨人喜欢,什么都不要,放肆地活,爱每一个你想爱的人,吃所有你爱吃的东西,吃成胖子也无所谓,去你想去的每一个地方,没有目标,没有城府,快乐地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