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洪流中的浪花

“神谕就那么难以企及么,一定不是神谕,是什么那么难以企及?”陈予玲七窍流血,睫毛上披染一片红帘,走神泉水的毒被血冲刷出来,又挣扎得揪抓着眼皮。但同时荒海水又挑弄她的骨节,让骨与骨之间疯笑扭摆,在看不见的肌肉下互相打磨,化成粉末。雨童扛着她,能捏到她的骨头粉化,使她像个泄了气的充气人偶,一节一节快速瘫软下来。
雨童踮起脚尖尽量放轻动作,像在跳轻快的芭蕾舞,她每颠一步,陈予玲就有气无力的“嗷”一声。雨童心里念叨着:“叫呀!还活着,还活着!”但是丁嫂子扯着她的胳膊在冰窟窿里乱钻,手里拿根铁棍哗哗挥舞,洞隙里的小镜子啪啪啪的一个接一个翻转,巨大的冰门轰隆隆挨个儿崩塌,风把沙粒吹得叫,他们一起奏响紧促的交响乐,惹得雨童心慌。舒适的冰洞里,她仍然急得腋下出汗,汗如雨淋,和那些弥漫在错乱时空里的狂沙搅和成稀泥,敷得满脸满身都是。后来,她干脆什么也看不见了,任由丁嫂子拉着她狂奔,转了几十上百个圈儿,在冷热交替天地颠倒的空间里时而飘忽时而踏地。
当陈予玲终于被抖散架的时候,空气不再飞窜流动,天和地稳固了,丁嫂子停住了疯狂的奏乐,只剩下她累得呼呼的喘气声:“呼哟……你的光脚丫子踩着零落的冻水,这里的时间过得时慢时快,我们在时间的沙漏里,冻水被打磨得,比世界上最细软的贝壳沙还要精致。你快捧起一把,洗干净眼睛!”丁嫂子催促雨童,她倚身贴到墙壁上,有些倒流的冻水爬过她的身体,把她洗刷得干干净净,只是她冻得忍不住要“咿呀呀”叫两声。
雨童的光脚丫子很舒服,感受到寒冷的冰雪,却像面粉一样温柔。她缓缓蹲下去抓起一把。冻水太细小,很快在掌心化成水。雨童用它抹掉脸上的泥沙,眼里看到的景象真像沙漏一样,锥形的空间把她们包围在中间,脚下晶莹剔透的冻水轻轻一撩就起伏跌宕,有些顺着墙壁往上爬,汇集到头顶的锥尖处,连接起另一个锥体。那另一个椎体不太规则,从狭窄的视角里可以瞥见,它有如园林里的瘦石般精干克制的轮廓,却包藏着宇宙里柔和广阔的流光。
“啊,”雨童不自觉把陈予玲扑通扔到地上,举起双手去感受:“在我们头顶上的,就是神谕!”
“啊,啊,是神谕,这里是通往神谕的小锥屋,恐怕再没有人知道吧,冰崖族人在神谕屁眼儿底下打了个地道,修建过这个通往神谕的捷径。”
雨童嫌弃的翻个白眼,但凡忘界人,就算再不喜欢烦扰忘神,也不至于把屁眼儿和神谕俩词语放在一起。丁嫂子就是那种无所敬畏,只看得到自我的人,然而她自我的心力却如此渺小,努力到歇斯底里也只贪得起一张皮囊。
“你看,地上的美女在咱们踏进小锥屋那一刻,死了。”丁嫂子用三根指头撑撑平自己的脸皮,长缓口气:“还好,死那一刻,进了这时间沙漏。”
雨童用脚尖撩撩陈予玲的身体,眼睛却只被头顶上的神谕吸引着:“嗯,血流都停止了,沙漠和半死树下的游丝全都赶过来,也来不及救她。连永生者都逃不掉。我就当迎泽峰一日游。她的皮,你拿去穿上吧,然后我再杀你。”
“啊哟哟没那么严重,没那么严重。”丁嫂子笑着扭起腰来:“神谕屁眼儿里的光都聚过来,这里是时间的沙漏呀!”
脚下的尸体突然肚子凸起来,又迅猛收缩把气送到胸腔,陈予玲喉管呼噜噜巨响,一口气喷了出来,吓得雨童往后一跳。
丁嫂子忙拍起手催促:“活了,快快快!把她送到神谕里。沙漏里的时间淘气得很,走走停停,快慢不定,来回乱跳。这又跳回到咱进门那一刻了,抓住时间,就是这一刻了,快快快!把她送到神谕里。”
雨童还没反应过来,丁嫂子已经把陈予玲掫起来甩到她肩上。丁嫂子虽然腰腿散裂,直不起身体,但比起陈予玲跟水袋一样软塌塌的身体来,还是健壮不少:“这么软?不如把她扔到倒流的冻水里。”
雨童刚反应过来,丁嫂子已把陈予玲从她肩上拧了下来,甩甩腰臀借力,抡起胳膊把陈予玲啪叽扔到墙上。
倒流的冻水粉末迅速把陈予玲包裹起来,它们像真正的水流一样朝神谕涌过去,冲刷着陈予玲的身体。而她几乎丢失了固有的形体,跟着它们涌动,一浪一浪的起伏,然后随着它们朝神谕翻滚过去。她看起来只是裹在洪流中的一朵浪花,时而开放,时而淹没。
直到进去神谕的那一刻,她忽然显现出一张若隐若现的脸,睁开茫然无神的双眼,立刻又被一哄而上的冻水推进了神谕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管雨童在小锥屋里换了多少个角度,始终只看到白光在清透无垢的晶体里畅通无阻的闯过,看不到任何一点斑影,更别说人影了。
陈予玲也看不到任何斑影,因为神谕里一片舒适平静的空无,没有边界的空无,没有时间的空无,她只是这片空无的一部分,安稳又喜悦。如果不是在进入神谕之前,她睁开了眼睛,看见雨童勾起嘴角,眯起眼睛抬头望着自己,她一定以为自己死了而不是在神谕里,“我是在神谕里,我!”当忽然反应过来,自我还存在,她茫然无神的双眼立刻有生命的光辉闪烁而出。
这生命的光辉像个瓶起子,把一整个世界打开了。它碰撞出呲呲的气泡声,气泡声打成节奏,节奏搅动起音高,音高拉起手圈出乐章,这最初的天乐,像极了扬漫弹起的壶弦琴,充满春夏的味道,这就是壶弦琴的声音。流沙族人说,壶弦琴音能让每一粒微尘都悦动起生命。
“一念万物生。”陈予玲跟着琴音哼唱起来,在万山之巅的神谕之光里,包裹着世间的一切。神谕住在万物里,她住在神谕里,万物生于她的心里。她轻轻一动手指,手指就飘散成音律,音律翻扰起澎湃的江河,鱼从她胸口穿跃而过。她长长舒口气就变成吟唱,花木虫兽从她的毛发里奔涌而出,加速生长。她的吟唱甚至搅动无限的空间,勾勒出斗转星移的片段。她在神谕里,心有根而安稳平和,身如翅而自在奔放。她创造的世界盈亏转换,复始规律,天地的脉搏跟随她的血液跳动。
可是明暗在她心里同时出现了,善与恶的分界像无形的刀片,在万物身上刮上痕迹,这些痕迹把她世界里的光明与黑暗分开,把爱与恨阻隔。当暗的那一面越发明显,她开始觉得躁动,她开始游动,仿佛在一个无边无界的空间里,她双手努力的划动要朝光明那边逃离,双脚慌乱的踢打想要撇开黑暗。然而她越是刻意避开,情况越糟糕,她的逃避是把灵巧的钥匙,忽然打开了恐慌的大门。比天根湖水更厉害的荒海水,比欲望更可怕的是恐惧。
恐惧让她不敢动弹,让她的世界凝固了。束缚的感受被放大,这个空间的束缚,天空的压抑,大地的局促,空气的无法捉摸,身上衣衫成了与皮肤紧贴着的捆绑物,她不仅受到这个空间的胁迫,还遭受着自己身体的胁迫。
或许很多人都体会过这种无法自主或无能为力的恐惧感,陈予玲想到,他们的领悟都停止在了这里,他们把自己困在这里直至付出生命的代价,最后成了胡茶出卖的尸体。但她绝对不会。
如果整个世界变成一个死寂禁锢的桎梏,并没什么大不了。但是被困其中的人还活跃好动,他将无法忍受这样的不自由。如果是被困其中的人无我而透明,那至少她的身体是没有任何抵抗的,没有抵抗,就感受不了反抗无效的恐惧。她需要集中心识,把自己的身体交给外界,与外界融为一体。
陈予玲闭上眼,停止一切有意识的举动,把每根指头甚至每根汗毛每个心跳都交给无意识的飘荡。她让自己变成没有思维的水草,她抵抗过很多次心绪的波动,终于完全宁静下来。她感觉自己被包裹在模糊万物的混沌里,恐惧消失了,荒海水慢慢从她嘴里流出来,变成潺潺溪流,冲开凝固的空间,清新的风又开始流动。她再次睁开眼睛,一吸气就咯咯笑起来,全靠自己,不止荒海水的毒解了,她的身体也完全苏醒。
她能听懂风云的语言了,它们的话语中飘荡着各式各样的咒语。她能读懂砂石的神色了,他们在凝望中寻找伴侣。而她身处的神谕,不过一颗最最朴实的冰石,它在倾听膜拜者所想要讲述的内容,只讲述乞求者所想要听到的东西。它无念无害无益所以才绝对纯净,阅尽万物以心照心。
陈予玲经历了三天三夜,迟迟不肯走出神谕,夜晚璀璨的繁星在身边流动,它们有时带着炙热的火焰从她脚底穿过,有时顶着割人的刀刃从她肋间划过。但在这个空间里,时间和空间都可随时拆换,陈予玲悟得这个道理,就可以免受其扰,像一个魔方,乘着它们的能量流,在时空的缝隙里徜徉。通过这三天三夜,她领教了那孕育恒火的太阳,也感受了那催生美梦的月光。但她始终还是想要领悟自己,她在等待那颗与她有缘的星。
终于在第三天的晚上,晴空万里,圣女星座清晰的出现在她头顶。
神谕里映照出让她心跳加速的星辰,她听见声响抬起头,看见圣女座的主星圣女心是个海螺的形状,里面呼呼灌着风,吹奏亿万年前海潮的乐章。神谕里的夜空美得让人窒息。但那圣女座如同一个蜷缩的少女。她周围还有六颗星环绕,刚好组成如冰晶形状的菱形,稳妥的把少女托在其中。
陈予玲伸手去摸那遥远的少女。她一抬胳膊,双臂就伸展开几万里长,真如逍遥游里所描绘,大鹏展翅九万里。这古圣贤的描绘一点也不为过。
她以为这就快要结束了,她即将领悟到神谕能够告诉忘界人的最高奥秘,那最高的宇宙奥秘就在此刻的神谕里,在她心里,在那个遥远的少女心里。
可当她刚碰到圣女座的脚趾甲,那脚指甲就变成尖针狠狠扎她一下。圣女座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如说是陈予玲自己发现了什么,使神谕里忽然树立起严寒,万箭穿心般往她身上扎过来无处可逃。陈予玲的生命力被它一点点瓦解。
“是死亡的力量”陈予玲叫了一声:“哎呀不妙啊”
她看见灵壑浆游丝把自己打扮成撒迷卡的咒语,疯了一样从她身体里逃窜出来,它们已经瓦解了她展开的双翅,正在逐渐带走她铺洒的头发。它们像一群无主的黄蜂在神谕里打着圈圈嗡嗡乱飞,神谕里容不下它们。
那些灵壑浆早就变成了陈予玲的生命,它们牵动着她的脉搏和心跳。
“这是要姐姐老命呀。”她看看周围的星空,星象都已开始变换移位,圣女座周围的六颗星闪耀刺眼的白色光斑,遮盖住圣女座的光芒。圣女座唯一的出路在东南方,那里还有一条黑暗的光带。
陈予玲夹紧了屁股,现在只能赶紧逃了,否则就把命丧在这里,她还没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值得自己把命撇下?她赶紧把下巴杵在肩膀上,对着西北方来回摩擦,皮肤刷刷擦起静电,搅动起旋风,身体就随着风朝东南方向飘。
顺着那条路,陈予玲再大开胯往前一步,她感觉自己从没这么用力,也从没这么有劲儿,胯都快撇到两百度了,宇宙就在她一步之间。胯咯嘣一声响,脚尖踩到了宇宙的尽头,她感觉就在一眨眼间,无数星星啪啪打脸而过,自己重重的从神谕中摔了出来。
等她忽然睁开眼睛时,还有多余的灵壑浆游丝在她脑门儿上盘旋,“四肢健全嘛。”她一边庆幸琢磨,不知神谕中是不是大鹏鸟的一场梦,一边拍拍屁股站起来,觉得两跨酸疼酸疼的,不过除此之外,浑身清爽,气息浑厚,肌腱稳固。再回头看神谕,确实有一些乌漆嘛黑的东西嵌在其中,像一坨熏了好几年的腊肉,恰好,就填补了神谕之碎空位上的一角。
“天根湖水,人的贪欲;荒海海水,人的恐惧;还是死亡撒迷卡,人的绝望呢?”陈予玲趴在神谕上,眼珠子贴冰,来回转着观察,摩擦得咕吱咕吱响。她好奇心升起,很想瞅瞅自己身体里滤出的那块腊肉,但是越看越恶心,肥腻腥臊,使自己胃里泛起一阵酸水,“哇呜”一声飙了黏糊糊的长串挂到嘴角上。
她赶紧抹了把嘴脸,眨巴着眼睛扭开脑袋。
“得吧,现在筋韧柔软,骨健硬朗,反倒是见不得一点污骚的东西了。”
她毫不犹豫在神谕上抹干净了手上的呕吐物,一眼望下三四百米高的垂直悬崖,窝窝脚板心,鼓鼓肉腱子,也不知道哪里升起勇气,一跃就跳了下去。
风雪在耳边呼呼吹过,她想起故事的开始,她在棉絮村附近跌落悬崖,摔得粉身碎骨,只记得脆弱的皮肤被石尖掀开,身体在崖壁间拍打,就像这样睁不开眼睛,只是现在她闭上眼睛,为躲避寒风的刀割,身心却轻松得很,坠万丈深渊也像拥抱浩瀚星空,击坚冰乱石也如踩踏润土蓬棉。
雨童在山崖下惊讶的望着,在她的角度看上去,陈予玲坠落时迅速像一枚子弹,落地间又忽然轻飘成一片绿叶,只溅起了两三粒雪花,不惊动人畜。要不是雨童烤着地瓜刚好抬头揉眼睛,一定发现不了有人跳崖了。
雨童蓬头垢面盘坐着,火堆里烤的地瓜噼里啪啦响,比人跳崖的动静还大。她慢慢掰直了右腿,用脚趾头把地瓜从火堆里扒拉出来,再缓缓用手拾起来,朝前递过去。陈予玲走过来,雨童这是第一次从这么低矮的角度望着她。
“饿吧?”
“不饿呢,呵呵呵。”陈予玲满面红光,笑里裹着饱满的喜悦。
“知道我在这里等你多久了吗?”雨童僵痴痴的。
陈予玲看见雨童的头发,乱七八糟像堆鸡窝,铺得那么长把她整个上身和大腿都盖住了,她的脸皮肤干裂,脸蛋儿红得发紫像在上面拔了两个火罐。
“你这样子,是在高原无人区住久了嘛。”
“三年了。”
“喔,难怪。”陈予玲弯下腰捋捋雨童的头发,从额头顺下来到脸颊上:“我感觉只过了三天,好像差点被神谕杀死。”
“折腾坏了不也没死,果然是夜喜的女儿,五行不缺的身体。”
“我可不知道自己是谁,但我没死。”陈予玲拍拍自己胳膊:“不怕乔叶翕追杀过来,来再战一次。”
“哈,再战一次,当然可以再战一次,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出其不意。”
“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
“三年前狐林大战那天,你的战团被剿灭,包括瑶略云和罗林的雪灵族人。”雨童剥开地瓜皮,放到火焰上,用舌头舔了一口瓜肉,慢慢说:“传说那天有三个陈予玲的分身出现,他们抓住了其中一个,大概是那女人承认自己就是陈予玲,被绑在木桩上,浇上姊花油,烤得香喷喷的,像只松脆的小乳猪,漫山遍野的焦香弥漫着。忘界人的舌头都打起架来了,激烈的争论,要不要留下这个女人来研究永生大法。但有人说看见大法师挖了坨鼻屎,朝那个女人弹过去,明蓝色的恒火突然在她身上燃起来,把她烧成了灰烬。”
说到这儿,雨童手里的地瓜皮也正好烧成了脆炭,她乘着文字的兴头,两指一捏,把地瓜皮捏成灰烬散到寒风里。
“你听谁说的?”
“我在这山上等了三年没下去,越好每十天都会上来一趟。”雨童挑起嘴角:“当着忘界众人面烧的,事情假不了,人却假了,大法师弹鼻屎倒像是杜撰的”雨童忽然严肃的点点头:“嗯,鼻屎也能引火?对啦,那是你的哪个好姐妹呀?自己心里没点儿逼数么?”
“逼数么?多半是她。”陈予玲心里拔凉拔凉,像被一把冰剑横插而过,浑身打了个哆嗦,那天用障眼法,二厨和小颜都变成了自己的模样。就算在神谕里洗净了所有欲望和恐惧,她心里过不了“欠债还钱”这一关,不管是谁替她死的,她怎么补偿呢?怎么才能安抚自己的良心呢?二厨有余连沙保护,她要放心一些。陈予玲心里隐隐觉得那会是巴育颜:“是小颜吧?死了三年,我居然一无所知。”陈予玲又是一个哆嗦,心里出现两个念头,要么恨不得手里真有把剑,把自己的小心脏挖出来赔给巴育颜,要么累积世上所有的鼻屎,把乔叶翕闷死在里面。她喃喃自语道:“死了三年,还能为她做什么呢?”
“嘻嘻嘻,简单得很,再战一回嘛。”雨童一拍屁股站起来,挽着陈予玲的胳膊大笑着说:“那个假的普多,在火里大喊着,’神会回来的,你们等着吧!’,说的是你呢,”她把嘴巴凑到陈予玲耳朵根子里,嗡嗡的嚼咬着几个字:“她等你回去,替她报仇。”
陈予玲低下眼睛不说话,不敢去想巴育颜或是二厨的脸,脑子里竟冒出一只只火烤小乳猪,想得都饿了。
“哈哈哈哈!”雨童眼角挑动,鼓起两个巴巴掌,然后拉着陈予玲就往山下冲,她癫狂的蹦跶像喝醉了酒的姿势,笑声夹杂着风雪,模糊了陈予玲眼前的清明,也将神谕彻底掩盖在白茫茫的背景里。
陈予玲跟上雨童的速度,两腿飞快的弹跳着。不知道为什么,远离神谕,心脏跳动的越来越张狂,附和着她们双腿弹跳的节奏,就像两个迎接新奇世界的小孩一样。雨童的笑声则让她越来越欣喜,世俗的杂念又重新燃起,她越发感觉自己像朵易逝的浪花,被雨童这货,从雪山之巅拉回到繁杂密林,同时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再次拉入忘界纷争的洪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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