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觉得渴,才发现饮水机里一滴水都没有,于是洗了个西红柿,大快朵颐起来。
一口咬下去,熟透的西红柿汁溅得满脸都是,但我太渴了,根本顾不上去擦拭,连西红柿皮儿都吞了下去。突然一抬头,瞥见镜子里的自己——吃相很难看。
假如是个淑女,她会怎么做呢?我想她该去别家借杯水,然后漫步到茶几前,捋捋耳边的发梢,无比优雅地坐下来,朱唇轻启,一小口一小口地吸允,不时吹一吹略微发烫的杯盏,任由袅袅热气升腾而继续自在地坐着、等着,不紧也不慢。
假如这个淑女也吃个西红柿,会是怎么样呢?我不禁笑了,淑女是不会想到这么糟糕的点子而去吃西红柿的。无论如何,在我的印象中,淑女的吃相该是这样的。先将它洗干净并精心擦拭过,然后将熟透的火红柿子一掰为二,她们是不会让任何汁水弄花自己的妆容的,然后就唇而食,皓齿轻咬,不使汁水染了唇膏,也许吃完一半她们就终止了,因为西红柿真是特别“土”的吃食,她们应该吃像圣女果或者草莓那样精致的食物。之后,轻拭朱唇或许还要照照镜子、补补妆容,以使自己依旧像之前那样光彩照人。
而非淑女,就会像我一样,只顾自己的生理需求,吃、吃、吃。肆意妄为、狼吞虎咽、口水横流、生吞活剥、咕咚一声,落入肠胃,抬头,定睛一看,这样貌,鄙俗劲儿十足,再加之形貌俗丑,这吃相定要让旁观者跌破眼镜,从此不敢再吃西红柿。
淑女的吃相之所以是美的,是因为她们从头到脚都充满着一种克制之美,对这种美的追求深入到点滴生活之中,因此她们才时时处处都是个精致的存在。
对于我来说,美,我爱。关于克制,我惊见其好处却还不敢立志。
还是以美食为例。不加节制的饕餮之徒在就餐后会有强烈的饱腹感,因为如果在摄取食物的过程中只关注味蕾的刺激与兴奋而不去关注食物本身的味道及自己的实际食量就会吃出“大肚子”来,尤其对于微胖界的食客来说,就餐前后体重竟然有2到4斤的巨大变化。对于减肥族来说,一顿吃回“解放前”的感觉真是让人捶胸顿足、扼腕泪流啊!姑且不论如此饕餮是对美食的不尊重,何况还会带来肥胖的严重后果。所以,克制食欲像克制不良情绪一样重要,如果你注重自我管理的话。
一个人食欲的反映是吃相,而吃相又能反映出一个人的性格、情趣等,吃相好看的人运气不会差,因为一个人在公众面前能够注意自己的形象是对他人的尊重,更是个人习惯和修养,那些精致的人无疑都是懂得克制的人。
克制确实会带来不一样的感受。面对菜肴,它会将你的注意力带到食物的品相和味道上,如果品相差,想必你就不会有即刻解决掉这种东西的欲望;其次,它会带你去品尝食物的味道,去关注食物的酸甜苦辣咸进而关注各种作料用量的多少,甚至烹煎的火候等。这些关注的背后都是对食欲的克制,随着年龄的逐渐增加,我越来越喜爱克制以及由此带来的种种感受。
凡是敌得过“吃”这种本能的人都有很强的自我管理能力,也即自律能力。其实,过度饮食已经造成了身体的亚健康甚至让疾病肆虐,但本能告诉我们,美食无罪啊。甚至发问,对于美食,你有必要这么仇恨吗?我敢说,这样的自我鼓励能让我们在美食面前一刻钟都停不下来,也不会了解到有节制的进食是怎样的一种体验。古人所说“少吃多香”我以为就是最早的对节制的倡导。
突然想起鲁迅对旧中国二三十年代中国女人的描绘,比如杨二嫂,她曾经“终日里坐着,擦着粉”,是个美丽的妇人——“豆腐西施”。生活所迫,杨二嫂的样貌也发生了很大变化,颧骨特别高,性子也高尖酸刻薄起来,她站着的时候两手叉腰,就像“画图仪器里细脚伶仃的圆规”。我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这样一幅图画,一个肥硕的女人站着,她的高跟鞋被一双胖脚撑得要开裂,她两脚分开,两手叉腰地站着。假如她去餐馆就餐,面对美食她会如何处置?秋风扫落叶般?还是风卷残云?不,不!不论她的脸有多么精致、不论她多么有涵养,只消瞥上一眼,就能得知——自我放纵啊,自我放纵……
因此,品相不仅对即将出卖的货物很重要,对每个人也很重要。适当的节制可以造就较好的“品相”,比如体型,这是对生活的尊重,也是对自我的约束。
美酒佳肴纵然可口,粗茶淡饭未必糟糕。比如,苏子。时值早春,苏轼游山,以清茶野餐,感慨“人间有味是清欢”。当然,东坡仕途坎坷,宦海沉浮起起落落,再加之其人才思高淼、性情直率,常人不可企及一二。但对于我们来说,每天的生活又何尝不是种修为?培养达观的品性、随遇而安的恬淡,万事不苛求,遇山、遇水、遇风雨均可,当然,也包括对食物。降低对食物的要求,必然会带来变化,比如身体上的轻巧以及形貌的清丽、舒爽,这些都可以让人更加轻松,由心态到体态。由内到外地让自己减重吧!
你看,门店里的那些人很多都并不是因为饥饿而坐在那里,仅仅是时间上到了饭点,或者因为空虚、缺憾、不愉快或者痛苦,就像酒刺激了肠胃却并未消减忧愁一样,如果是在这个层面上的摄取食物还不如在这种心境下去阅读或者远游,由此带来的心境的宽阔和足迹的远涉均可抚慰心灵,而贪婪的吃相会令自己更加不堪甚至对己对人心生厌恶。
我说我已三十又三,她说她三十又五。我们都感叹,脸色、头发都将会蜡黄的四十岁好像扳着指头数的功夫就会到来……
那就让来自岁月的留给岁月,而来自精神和内心的,就任其肆意开放吧!这片领地里住着的永远是那个欢乐的小姑娘,她羞涩地端着杯盏,怯懦地看着世界,这个到处充满着惊喜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