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 云流五十三年冬，龙骨雪山

一只白鸟带着轻鸣飞过天空，轻轻停落在雪山山腰的一处院落里。
诺伊听到叫声走出屋子，一挥手，白鸟便又飞落到他的手臂上。
跟着从屋子里出来的红衣少女看到白鸟不免有些诧异：“师傅，这不是……？”
“恩，应该是你父亲传与你的家信。”诺伊从白鸟的身上取下竹筒，打开抽出纸卷递给身旁的少女。
少女打开纸卷，看了看信的内容，脸色不由地严肃起来。
诺伊仿佛知道了信中所写的内容，反倒是以安慰地口气说：“红玉，山庄有你父亲在自会处理妥当，你就无需过多牵挂了。”
萧红玉听了叹了口气：“话虽如此，不过洛川大地上惊变突起，我虽身在雪山一隅，却也无法置若罔闻啊。”
说完她把信递给诺伊，诺伊见她看向自己，于是大略地扫了一下信中内容。
“哦？虽说与我估计八九不离十，不过长孙武要在帝都登基还真叫人在意。”
“师傅何故在意帝都？”萧红玉眉毛一扬。
诺伊把信重新卷回竹筒中，把竹筒放到萧红玉手上说：“玥风帝迁都，洛川由盛转衰，云流毁于帝都，洛川近五百年基业陨于此地。长孙武另立新朝，竟也不迁都祛祛邪气。”
他们正说着，院门忽然被推开，一白衣男子不请自入。
“长孙武的心思，你我都没法琢磨，不若五年前怎么会发生那件事？”
“唔……”诺伊语塞，随即皱起眉头，“你还真是不请自来。”
“我来看看红玉姑娘，顺便也瞅瞅你这老东西。”来者语气似乎有些轻慢。
萧红玉一愣，她虽然对眼前男子身份详识，“老东西”这样的称呼似乎也是司空见惯，不过每次听到他唤诺伊“老东西”总觉得多出一份违和。从她在红袖山庄见诺伊那时起，已经过去快五年，自己也从一个孩子长成十五六岁的少女，而身边的这个人的容貌却丝毫没有改变，年轻地像二十多岁的少年。
诺伊也不恼，似乎也接受了这个称呼，只是摇摇头：“诶，什么世道，活的长的反叫年纪轻的为‘老’。”
萧红玉对他们这样的对话习以为常，于是出声打断：“长痕仙人今日前来，只怕不只是为了看望看望我和师傅吧。”
长痕本还想说些什么，最后也只变成“哼”了一声。他转头看向萧红玉，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说：“姑娘说的不错，前几日你师傅让我办的事情筹措地差不多了，今日看天气不错，特来知会你们一声。”
“师傅交代的事情？”萧红玉一脸疑惑地看向诺伊，后者反倒是意料之中的表情。
诺伊也不客气，从长痕手中接过册子说：“你办事，倒是比我那个随性的徒儿要牢靠。”
“哦？你把我和落锦公子相比，岂不是把我跌到你徒弟的辈分上去了？”长痕装作不悦，诺伊也没有管他，快速地翻阅了下册子。
片刻，长痕见诺伊合起册子，于是凑上前去问：“怎么，你可满意？”
诺伊收起册子说：“凑合吧，这些人可都牢靠？”
“你问我？这些人不是你让我寻来的么？”长痕一愣。
“恩，你这名册上的人倒也都是我中意的人选，不过……”诺伊欲言又止，长痕看他脸色显然大概猜到了诺伊要说的东西。于是抢先卖出一副苦相：“苏家你又不是不知道，宇柝他大概是不会松口。”
“这么说，宇柝是要帮苏亚逃去云梦州？”
长痕耸耸肩：“差不多吧，苏亚现在还不知道宇柝这层关系，不过等他动身前往云梦，宇柝自然要现身相助。”
诺伊听了这话不免有些奇怪：“看不出，宇柝竟也会为凡事上心？”
“这其中原因，你又不是不清楚。”
诺伊点点头算是承认了，他收起名册说：“恩，这事你办的不错，正好我地方也弄好了，不如随后我们去古城里看看？”
“你是说……飞雪古城？”长痕有些在意。
“正是，有两个人我前几天让他们去古城里打点，就一些打扫收拾的事情，应该办的差不多了。”
长痕听了这话，语气忽然严肃起来：“你当真想要在雪山之中撼动这天下？”
诺伊皱了皱眉头：“撼动天下？何出此言？”
“云流既倒，长孙家天下尚不安定，你这难道不是想靠这名册上的人组成的新势力掌控天下局势？”
“你竟然有如此想法？”
“若不是如此，你于雪山古城中搞得是什么名堂？”
“我不过是哪边都不想帮，却又忧心于那个的到来，想做些准备罢了。”
“那个？”
“不错，那年你们四个在维城所见非虚，那个就要来了。”
“唔……”长痕的脸色忽然凝重起来
诺伊见长痕脸色凝重，点了点头接着说：“五十年，或者更短，那个东西一定会重新回来！”
“这就是你不惜打破幻族禁忌看到未来么？”
“……这你无需知道，漠北我已托与可信之人，中州龙骨雪山之地，我是实在无法放心，只能亲自来了。”
“唔，龙骨雪山……传说上古恶龙作乱被天神斩杀于中央大地，恶龙尸骨化为这绵延的雪山。当初听说的时候只当是个不可考的传说，现在看来却有几分真实。”
“传说自然不能全信，不过也都是有个缘由，我能看到的命运太过于细碎，以至于无法真正把握到完整，那些轨迹，在每一个瞬息都在改变，甚至在你我说话的片刻，已经有了无数种可能，这些无数的可能各自按照自己的轨迹运行，不可捉摸。”
“如此玄妙，你把这些泄露与我，莫不是要我也受这命运的责罚？”
“我既然说出，那这世界的线路就已经改变，命运是无人能看清的东西，你觉得你知晓了，其实已经改变了。”
长痕哑然，他看到诺伊身边的萧红玉也是一脸茫然，诺伊也不多言，转身进了屋子。红玉见状也跟着进了屋子。
长痕有些踟蹰，他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山峰，露出一副不可琢磨的表情。
他就这么立了片刻，红玉推门而出，见他还和刚刚一样站在门前不免有些诧异，她随即说：“仙人还请稍等，师傅他取些东西便往飞雪古城去。”
长痕一边掩饰脸上复杂的表情，一边装作不在乎地说：“无妨，姑娘客气了。”
红玉微微点头，忽然说：“虽然不知道仙人和师傅有什么前缘，不知道你们刚刚所说的到底是什么，不过从红玉心里出发，始终是相信着师傅的。”
长痕对她的这番话显然十分惊讶，他看了看已经掩上的门，忽然就笑了起来：“还真是收了个好徒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