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二 作者 水墨
醒来之后,只看见父亲定定地做在她身边:“怎么了?”
母亲:“做了个噩梦,对了,你怎么回来了?”
父亲:“自行车链子断了,想来拿套工具,感觉下午的风有点阴阴的,就进来拿件衣服,刚走到门口,听到你在嚷着什么,进来看看。”
我出生的前半个小时,母亲正在产房里爹一声娘一声喊着肚子疼,有个疯婆子不知从哪里来,在产房门口唱曲。
神风一阵到啊啊临安,不由许仙不由许仙到凄凉啊呀,恨法海害我夫妻离散(丧),害我做了无义之人啊啊……
她大约三十来岁,头发乱蓬蓬,满脸尘灰,穿着一件破旧的棉袄,露出一对脚丫,脚上都是皴。
她的样子十分的悲惨,好像是来探望一位故人。
接生婆悄悄对我父亲说:“有点晦气,看看能不能把她赶走。”
父亲满不在乎地说;”一个疯子,不要管她。”
说完,父亲径直走到产房大院门口。对那个疯子说;“回去吧,天冷冷的。”
疯子好像听不懂,伸长脖子向产房望去。
父亲伸出手从兜里掏出五毛钱,递给她,她接过之后,又把钱撕成了两半,扔在地上。
接着,那个疯婆子的眼珠突然瞪得很大,又开始唱曲:“小青儿腰挂三尺剑啊啊,圆睁杏眼怒冲天(添).不顾生死把妻来叫。娘仔,白蛇:官人,小青:许仙,你来的好,看剑。许仙:嚇得我.三魂七魄尽飞空……你这薄幸人啊啊……”
父亲再没有理会那个疯婆子。
那悲凉地唱腔声一直响亮在产房的铁门外。
我出生的时候,天寒地冻,听说不是很顺利,接生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硬把我拽出来,我的哭声很响亮,接生婆忙着帮我剪脐带,洗血水。
那一刻太紧张了,谁都没有注意那个疯婆子的声音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朝窗外看去,她已经蹒跚地向远处走去。
三天以后,我们回到了自己的家,刚进门,母亲疲倦地躺在床上睡着了,我睡在的摇篮里。父亲在准备一些拜神的东西。
一个老太太突然来串我家的门。
按辈分我得叫她祖婆,她本名叫陈凤莲,她家就在我家后面。
据说,她年轻的时候有几分姿色,做过国民党的三姨太,后来国民党吃了败仗,逃走了,留下她住在那间很深的宅子里。她再也没有结婚,她像是个爱干净的老太太。
其实她家的门虚掩了一辈子。
陈凤莲好像并不知道我的出生,她是来串门的,才知道母亲已经生下了我。
“阿芳生了”父亲说。他的声音很大,因为陈凤莲的耳朵有点背。
阿fang母亲的小名。
“生了,男孩女孩?”她的声音很大,因为耳背的人说话都很大声,她怕别人听不见。
“男孩”
“我看看”她一边说话一边挪着碎步走进了里屋。
她进了里屋,很快又走了出来,从时间推断,陈凤莲仅仅只看了我一眼。
“到里屋坐,我泡杯茶给您老喝”
“我走了,好好照顾生小孩的。“
老太太刚走到院子门口,又回头笑笑地补充了一句:“翁老二,你家孩子眼睛贼亮贼亮,还朝我笑呢!”
翁老二父亲的花名。
这是父亲听到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当天晚上,老太太就断了气。
那天晚上,她的侄女春梅来看她,改革开放以后,春梅是潮山电厂的职工,那天下班后,她过来给老太太干些家务活。
陈凤莲的身子骨本来挺硬朗,看上去再活个十年八载都没问题。可死得有点突然。
我长大后,见过一次春梅,那是2013年的事,我从海上回潮山镇过年。她对我讲了一些陈凤莲死前的一些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