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小姐与赵锦沿

天气阴阴的，没有风，也没有雨，这样的天气最适合我在家里睡懒觉了。一想到，好不容易休个周末，还要被老妈叫起来相亲。许窈心里一万个不愿意。老妈还亲自坐在床边监督挑怎么得体的衣服，配什么样的鞋子。

“唉！你能把你那万年不洗的牛仔裤脱下来么？还有，上衣、上衣，穿这么素干嘛？你是去相亲，又不是去哭丧”。

“窈窈啊，妈可跟你说，这个赵什么沿的，可是妈好不容易托你姑奶奶家的媳妇打听的”。

“听说以后他就是他们赵家管事的，赵家啊，有自己的公司，也有厂子。要是成了……”。

“妈，我已经说过了，我以后不要见你介绍的那些一见面就问薪酬和三围的海龟啊、博士。”

“什么姑奶奶家媳妇弟弟的朋友，这都拐个几个弯儿的亲戚了，妈你也是真也敢应下来，也不想想要是失败了，得罪的亲戚也是要拐几个弯儿的。”

好不容易在老妈的监督下，许窈穿了套花里胡哨的裙子，踩着不合脚的高跟鞋，被老妈一路目送至上的士。

其实许窈并不反感相亲，有一段日子，抱着“广撒网，总有鱼”的态度，也相过几个不错的对象。总是一开始聊的挺好的，后来不知不觉就不知道人都哪儿去了。

也许是工作太忙，在医院上班的许小姐，生活也总是颠三倒四的，情人节、520、七夕这样小情侣公园约会的日子，许窈一脸幽怨的、步履匆忙的路过草坪上接吻的他们，去往接夜班的路上。

也许是他们要求太高。记得有一个约在欢乐谷的男士，先带许窈坐了一遍旋转木马，意犹未尽，然后坐了摩天轮，半空中，男士问了许小姐是在哪里上班？许窈答：医院。男士附和：那不错，可能男士觉得气氛也不错，上了海盗船。许窈想，今天这是从不刺激到刺激的都玩一遍的样子吗？那也只能奉陪了。最后许窈扶着男士从过山车上下来，坐在长椅上，好久男士才问道，许小姐常玩儿这个？对啊。男士：你们护士都这么大胆。

不是，我是医生，康复科医生。

后来分手理由是，长期给病人按摩手臂粗。

也许是天时、地利、人不和。

也许是天时、人和、地不利。

也许是地利、人和、天不时。

总之，对于这一次相亲，许窈并没有抱多大希望。

许窈才24，在老妈看来总该结婚了、再不济也该有个稳定的对象了，再不济也该有几个暧昧对象。可是许小姐，除了杨末末一个闺密，和科室那几个“鬼怪”外，没一个让老妈看出有星点苗头的。是的，在24这个美好的年华里，我们的许小姐却已经可以非常老成的说自己相过一卡车男人。

相完亲，许窈约了末末看了场电影。回家太早怕被老妈问情况，一直拉着末末逛到10左右才回家。

在楼下，看了一眼自家窗，看到灯灭了许窈才放心的上了楼。刚打开门，手机响了两声，夜里屏幕清晰的显示：赵锦沿“你到了吗？”

还挺贴心的，许窈笑了笑，回：刚进门。打好字准备回复，想了想，又加上：你呢？

“回来啦！”

老妈突然拧开灯，出现在客厅里。

“妈，你吓死我了，怎么还没睡呢？”

“你没回来，我怎么睡得着。又不敢打电话打扰你。”

“妈，你快去睡吧！待会又把我爸给吵醒了。”

洗了澡躺在床上，打开手机，赵锦沿回道：也刚到，今天聊的挺愉快的，加我微信吧！是我的电话号码。我在微信上等你。

一刹那，许窈仿佛一下子回到了5年前和辛成亚网恋的那段时光。那时候辛成亚总是说我在扣扣上等你，每晚总是聊到很晚，舍不得对方，聊着聊着抱着手机就睡着了，也不知道看不到表情，听不到语气，有什么好聊的，现在，许窈手机里的通讯软件只用来沟通工作，说话连标点符号都嫌多。

加了赵锦沿，没聊两句就互道晚安了

又转到扣扣上，许窈看到那条红色的消息提示，心头一跳。

粉笔头头必粉：“我是辛成亚”。他换了网名。

许窈坐起身来，开灯给自己倒了杯水。

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本来就该什么也不说的。

第二天，许窈顶一双黑眼圈出现在科室里，交完班，平时爱开玩笑的刘路拿着病历，揽了许窈的肩，“你说你从不化妆我们就忍了，你这化个熊猫妆，想让我们把你当国宝供着呀！”

“有我这样瘦的熊猫吗？真是的！”

“好啦！来来来！我这些病历我帮你抱好了”李主任向来温和谦逊，懂得爱护下面的小医生，小护士。

“得，主任，劳您大驾了，这种粗活儿重活儿我来就行。”刘路接过病历跟在了主任屁股后头。

在医院食堂简单解决午餐，赵锦沿电话约晚上看电影，科室张医生走来，“许窈，你家那边有房子租吗？”

“你不是跟刘路一起住的好好的嘛？干嘛又要找房子？”

“唉，你又不是不知道，刘路女朋友天天往这边跑，我要是再不识趣的搬出来，灯泡就得亮炸了”

“那也是，我帮你打听着吧！”话音刚落，刘路走了过来。

“草！什么菜！食堂现在真是越来越敷衍了，这没见过黄瓜和西芹搭配的”刘路一脸愤恨。

“那当然，早说过，咋们食堂大妈，只有你想不出来的，没有她们做不出来的”张铮仰着脖子，生怕一边窗口里大妈们听不到似的。

下了班，出医院大门，赵锦沿叫了许窈一声。

今天他穿了件米黄色的卫衣，配了休闲的运动裤，站在高大的香樟树下，显得格外精神。

“你怎么躲在这里，我都没看见你”

“怕你同事看见了多不好。”赵锦沿撇了眼许窈，双手插在裤兜里低着头。

“哦，那我们走吧！”

眼看九月见底，十一小长假来临了。本来早和末末约了去重庆玩儿的，因为要值班只能作罢！许窈心里不爽了好多天。

晚上末末约了许窈，在“春上”吃了牛排。

“许窈，你怎么又值班啊？不能调一下吗？去重庆玩儿可是我们一早就订好的。”多少杨末末有些怨气。

“不行，我家离医院最近，别人回家都要好几天，好不容易放个长假，应该让那些好久没回过家的同事回家跟家人团聚吧！”

“嘿！许窈，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呢？你倒是挺会替人着想的呀！”

“那是，你就差发现美的眼光，不然你怎么跟魏雨在一起了呢？”许窈反唇相讥，但许窈在心里也得承认，她是不喜欢杨末末的男朋友魏雨，不过那是末末的感情，她从来都是希望她过的更好一些的。

“窈。”

每当杨末末这样叫她。“嗯？我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许窈就会知道这姑娘要跟自己较劲儿了。

“你真的，这么不喜欢魏雨？”杨末末的眼里有一种复杂的情绪。

“喜欢，末末，你可看紧他，我明天就去向他表白了。”许窈端起茶杯，故意提高音调。

杨末末突然释怀的笑了，“窈窈，我知道魏雨家里那个情况，可那也不是他的错。他也过的很辛苦。”

许窈握住了她的手，“末末，其实，我喜不喜欢魏雨不重要，只要你喜欢”许窈顿了顿。

“然后有一天叔叔阿姨也喜欢他。”

“我知道，我突然好像看《美国队长2》你陪我去看吧！”杨末末及时转移话题。

许窈只想抹汗，前两天刚和赵锦沿看过这部电影，昨晚，许礼在电话里吵着要回来了让自己也请他看这部。

“这个片子我看过了”

“看过了？和谁呀？”

“一个朋友”

杨末末显然不是这么容易敷衍过去的。“朋友？男的女的？我认识吗？”

许窈老实交待“男的，刚认识不久，我妈托人介绍的。”

“帅吗？”

“还行，不丑。”

许窈太知道杨末末了，但凡只要是只公的，都会问帅否？

“怎么样？”姑娘终于问到了重点。“相处的怎样？”。

“就那样，主要是认识还没几天。”

“哦，那我今天就原谅你了”

小长假的第一天，“小霸王”许礼回来了。难得姐弟俩都在家，许妈妈做了一大桌子菜。

“在家就是好，妈，你不知道你儿子我在学校过的什么苦日子，天啦！食堂饭菜巨难吃，外面又贵，我怕多花您老的钱，从来都只在食堂吃。哎呦！我娇贵的小胃！！”

许礼又夹了一块牛腩，朝老妈表情丰富的撒娇。

“我怎么听说某人天天吃的可是酸菜鱼火锅、荷兰豆、蒜泥西兰花什么的。”许窈势必要拆弟弟的台。

“姐，你怎么这样，这话我们私下电话里聊就好了，干嘛让老妈知道。”许礼凑近许窈耳边，面带微笑的耳语，桌子底下却狠狠的踩了许窈一脚。

许妈漫不经心的抬了头，“窈窈，你跟那个赵什么沿的处的啥样了？”

许窈没想到老妈会在饭桌上问这个事儿。

“就那样呗！”

许礼倒是热心的很，“妈，你又跟姐介绍对象儿啦？哈哈哈哈……姐，我都说你嫁不出去吧！你看妈都着急了。”许礼夸张的大笑。

“小礼，你别说你姐，我每次给你打电话都占线，你说你都跟谁打电话了？啊？在学校不要谈恋爱。”

“妈，我在学校谈恋爱你应该高兴才对啊，你也不怕到时你儿子我找不到媳妇儿。是吧？现在的姑娘多现实呀！学校的姑娘才好追呢？”

许窈呵呵直笑，许礼还怕找不到女朋友，就看他房间那些熊、娃娃什么的，帽子、围巾、手套什么的，不都是那些小姑娘的一片痴心么？还有亲手给她织了一条围巾的，那小姑娘也不知道和许礼发展了没有。

“哦，对了姐，明天我们去哪里玩儿啊？”

许妈妈眉头一皱，“你姐可以出去，你不可以，老老实实的给我待在家里。”

许礼异常委屈，“妈，我姐有那么差吗？看你生怕她嫁不出去，不就要出去约个会嘛？那我也可以去给我姐把下关嘛？”

许礼人精似的，一眼就看中的许妈妈的心事。

“哎呀！去去去，都去吧！你也是，他们两姐弟好不容易一起休假，就随他们吧！”许爸爸总算开口了，帮着姐弟俩数落了许妈一句。

晚上许窈告诉赵锦沿，许礼要跟去的事情，赵锦沿倒是很能谅解“多个人一起也更热闹，我也想见见未来的小舅子呢？”。

许窈一时没反应到小舅子这三个字上来。待躺到床上才发现赵锦沿的意思。她羞赧的把头钻到被子里。

回想起多年前的一幕。

那时候跟辛成亚刚确立关系，晚上许窈偷偷跟他视频，许妈妈突然在外面叫到“窈窈，你把你床头的书给妈拿出来妈看看呗！我上次翻了两页觉着还挺有意思的”。

许窈望着辛成亚傻笑，“我妈叫我呢？我出去一下”

许窈送完书，见辛成亚打出一排字：以后就不是你一个人的妈呢？是咱妈。

许窈心里突然像有烟火绽放似的，好像跟他的蓝图在他的话语里徐徐展开。

赵锦沿在许窈相过的男人里，不算最看得上眼的。可是许窈却不想那么快斩断这种温水般的关系。他有钱却不炫富，没有开车去她工作的地方接过她，也从不带她逛商场买奢侈的包包和项链；他浪漫却不流于形式，没有送她玫瑰，但告诉她昨天给她买了一大盒“三只松鼠”寄到了医院，没有烛光晚餐，但吃饭的位置偏僻却风味独到。他会手把手教她怎么握台球杆儿，用拇指抹去她嘴角边的胡椒汁，过马路时让她走在路的里面。

许窈没有真真实实的谈过一场正儿八经的恋爱，在她最美好的年华里，就只有辛成亚，从高中毕业到大学毕业，从相互肆无忌惮的大笑到为他黯然神伤。这都只是远在千里之外，用那些文字，语气代替了拥抱和欢笑。他们没有吵过架，因为太过珍惜，所以这段小心翼翼的感情终是在现实的撞击下破灭。

连最终分开也那么珍惜，辛成亚说“许窈，我太累了，每天这样过太累了，见到你是我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但我害怕。”

害怕我们还在不懂事时，捧在手心里的感情，在见面后和我们想象的完全不同。

我们可能见过了之后，觉得对方还不如邻居的那个哥哥或者妹妹。

见过之后我们该怎样去规划我们的未来，怎样让这样珍贵的东西，不那么快摔碎。

是的，我们多想我们能恒远，在我们的有生之年。

只是那时我们太年轻，哪懂得就算不摔碎，也只能放在高处，束之高阁，像一个旁观者一样一不留神的盯着，生怕对方再去碰它，以保护的名誉远离着。

许窈躺在床上，尽力不去回忆那段苦涩的时光，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觉。

突然手机屏幕在黑夜中亮了，由于职业使然，许窈没有手机关机的习惯。反正也睡不着，干脆爬起来拿起手机看了一下。

粉笔头必粉：能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吗？

许窈看了看时间，是十点十分。

又有消息弹出：许窈，我回来了！

许窈放下手机，逼着自己躺回床上，反倒比刚才更清醒了。许窈知道今晚她又要失眠了，至少庆幸的是明天不用上班。

曾经的大学室友橙子曾说过“有些人，命里总有一劫，躲过了就算修行圆满，躲不过只能终受其害”。许窈那时就想，自己就是橙子所说的有些人，她的那个劫便是辛成亚。

如果躲不过便只好迎面而去。

许窈再次爬起来，点开那条消息，已经有了好几条。还有语音。

辛成亚：我不想怎么样，只想听听你的声音。

语音：许窈，好久没联系了呀！％#&$恩……不知道要说什么？呵呵呵呵……

声线那么熟悉，就像昨日还出现在梦里。

“猪，你别生气，我给你唱歌听，咳咳……等待一点一滴，让你对我感到安心，感觉朋友关系，有了新的默契，便利商店里，谁也买不到，我们最想要的东西，只握在喜欢的人手上。给我你的爱，让我陪着你去未来，给我你的爱，手拉着手不放开……”。从前也是这个声音，心里早已像干涸的河床找不到半丝甘甜时。

他的声音像小溪的流水，漫过她的心田，像歌里唱的，一点一滴让她感到安心。

回来了就好！

许窈回的合乎情理，不进不退。

本以为他这时也该睡了，马上他也回了：你还没睡了？

“睡不着”。

“怎么？失眠了？”

“没有，不知道怎么呢？”

“是不是我打扰你了”。

“不是”。

许窈回的简练，倒不是吊他的胃口。

“那，你现在过的好吗？”

“还那样，我能好到哪里去，你呢？”。

等了半天不回，许窈一个劲儿的刷新，害怕是没收到。

“过的可惨了，以前老想去当兵，现在想来那时是太年少无知了，也不是后悔了，不过多少有点，因为……唉！不说这些，受了两年苦，回来才觉家里好。说起来不怕你笑话，刚去的时候太怂了，想家想的哭，特别是我奶奶死的那一段时间。真他妈想“越狱””。

许窈看了这段，心里又开始犯贱似的心疼。不过也带着点欣慰，至少他有那么一点后悔，不管是不是为了自己。

“你妈高兴坏了吧？回来了有什么打算？”

“没打算，先在家待两天，对了你电话号码没给我呢？”

“那个……还是算了吧！”

“怎么，怕我骚扰你被你男朋友知道啦？”

“不是”。许窈无力的解释，却不知道用什么理由来拒绝。

“那是什么？我不会骚扰你的，放心。还是真怕你男朋友！”

“我没有男朋友”。

许窈不得不说出实情。至少现在赵锦沿还没有开口。

“那你怕什么？我也不会吃回头草的”。

许窈给了号码，准备睡觉，刚打好“要睡觉了”一个陌生的号码打来了电话，一时许窈不知道接还是不接。

夜里安静的只听得到窗外的树叶婆娑。

“喂！”

“干嘛半天不接”辛成亚的口气理所当然，一如从前般熟捻。

“没有，不知道是你。”许窈却有些生涩。

“刚要了号码当然会是我啦！笨啊！”

“我是挺笨的，呵呵”

“唉，好久没讲电话了，听你声音我晚上可以睡个好觉了”

“是啊！好久了”三年了。许窈自动省略了他的后半句。

“许窈你现在在哪里呀？我是说在哪里工作？”

“在家里这边，医院上班”

“那挺好的，辛苦吧？”

“还好，小科室，应付得来。”

“你住哪里？”

“家里”

“我其实想说……”许窈突然打断他“成亚，我要早点睡了，我明天约了人”。

辛成亚没有料到许窈这样急迫的打断他，她的话语想要告诉他一些东西，却没那么残忍的说的直白。

挂了电话，听着窗外树叶间交头接耳的声响，许窈的脑子如同醉酒之后醒来的清晨，清醒无比。

辛成亚又发来短信：早点睡吧！晚安。

早上赵锦沿打来电话叫她早起，这一觉睡的特别安稳，没有做梦，也没有半梦半醒的状态。洗漱时，顺便拍了许礼房间的门“许礼，要去可得早点起来啊！我待会儿了可不会等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