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那天，刚刚到家的老弟建议老爸还有我一起上山，到老屋场去祭祖。于是，我们仨踩着积雪，顺着大路，兴致勃勃的到了山脚下幺叔家，我和老弟只进屋和幺叔和幺婶打了个招呼，就赶紧跑了出来催爸爸走，生怕长辈们留住我们跑山的脚步。沿着幺叔家旁边小路的入口，兵哥哥老弟在前一马当先，我跟在中间也不甘落后，结果因为走的太急，频繁的呼吸之间喘出了粗旷的热气，遇上寒冷的空气，化成了点点的水粒沾在了双眸上模糊了眼睛。
刹那间，我仿佛看到了十几年前，几个豆粒大小的熊孩们，沿着那条陡峭而蜿蜒的山路盘旋而上，寒冬粉饰了他们红扑扑的小脸蛋儿，肉嫩的小手抓着背上的书包，一扭一拐地往上爬行，他们望着山中央的老房子，就像看着冰刀尽头温暖的睡床一般。对于大人来说，那段路程也许花个半个小时就足够了，但对于五六岁的小肉球来说，那却是一段不亚于万里长征的爬程，最重要的还不是只爬一天，而是一天一个来回，一周五日，一年超过240天兼程的长征。冬天呢，更是艰苦，一不小心滑倒，还会从积雪上一股脑儿“咕噜，咕噜”地往滚下去，那场景就像是米堆上几只肉虫子摔了跟头一样。积雪厚的时候，滚程稍长，那雪就钻进眼睛里化成了泪花儿，塞进鼻子里汇成两股清流。那时候，小豆儿们也自得其乐，还笑着打雪仗，一般来说，打着打着就开始火拼，最后演变成“生死格斗”，好在不管最后谁输谁赢，记仇总是不会超过三个钟头。
这么多年过去了，山中央的老屋场早已作古，小豆儿们都发芽成苗成树了，原以为一切都变了，都会变得面目全非。但当我们到达一处山头，站在矗立着西电工程之塔的高山之巅，惊奇地发现，原来风景旧曾谙。
塬上的高塔四平八稳地勒紧大山深处脊骨，虽是一副盛气凌人却不惹人厌嫌，反而让人心生敬畏。顺着高塔的铁锁一眼望去，轻而易举地就能从天际捕捉到几缕若有似无的青烟，山雾衔接处，一团温和的阳光从天空中泼下来，十分轻和地融化在树林中，与白雪交相辉映。远处，山那边的山里的树再也看不清楚了；再远一些，连山的轮廓都不那么明朗，模模糊糊与恬淡的蓝天连成一片。
我极力张开双唇，幸福地深吸了一口气，安心地闭上眼睛。然后，张开双臂去拥抱这大好河山。在这期间，我静默地感受着山间的寒气阵阵地袭来，听着老爸和老弟前进时踩踏积雪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我睁开眼，看哪！眼前八百里山川横亘东西，头顶千万里朗日高悬晴空。脚下草木即枯亦可作景成画，手心溪泉素色也能墨画染景。也难怪豪杰感叹：“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竟折腰”。再加之冬日白雪的覆盖，立在雪原之上，吞吐隆冬的浓寒，这胸中的酣畅之意不说能挣脱尘世千万般枷锁，怕是那九霄之外的天外天也能给击个支离破碎了。
人都感慨“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因为似箭的光阴消磨了青年才俊体魄的朝气，如梭的日月纺织了暮龄老人脸上的皱纹。尽管如此，我还是热爱这被光阴带走的一年复一年，心爱着这让日月换来的一天又一天，我是那样满心欢，期待着在同样的一座大山里、一片竹林之中、一堆旧土之上布满一片洁净的雪，即便年年岁岁雪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中国.镇坪
2017年2月3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