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它怒了
它一直以为，生命是卑微的，宛如一张一文不值的白纸，只消寥寥几笔涂鸦便被无情的岁月抛弃。所以，它选择远离自己的母星，以流放自己的方式度过余生，带着无比的迷茫，却又是马不停蹄地征服蛮夷之地，不断地杀戮，食活物之脑髓，饮活物之鲜血。然而，飞船意外坠落在这个蓝色星球的一片胡杨林后，它受了重伤。随即，一只闯入的黑猫，一对探险的人类夫妇稍稍改变了它的人生轨迹。它将息身体的同时，把星球带来的树种播下，巨树迅速长大。巨树长大后，刺破苍穹，太过于招摇，极容易被人类所发现，暴露它的行踪。它便以隐形术掩盖了巨树的存在。同时，它又创造了机械军团，把机械军团安置在巨树内部。它派出机械猫捕食胡杨林中的动物，继而捕食人类。它记得林子里的动物吃光后，它还造了几十只机械穿山甲，在地底凿了迷宫一样的地洞，通往山外。没有用武之地后，这些机械穿山甲此刻应该还在某个房间里“休眠”。
它养伤的这些年，甚至过上了安逸的生活，渐渐失去了斗志，套用人类的话就是简单的两个字——摆烂。
它学习中国文字，越来越不能自拔，不知不觉间，也许它自己都不知道，渐渐有了人类的感情，以及人类的思维。它甚至有了在地球定居的想法，结束长久以来的流浪生活，殖民这个星球。
它正在派出更多的机械猫，捕食更多的人类，乌兰花市可是块风水宝地，资源多多。
可就在它顺风顺水之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那个叫龙剑的警察出来捣乱，阻碍了计划的进一步实施。还有那个小姑娘，叫什么来着？对，洋洋，这是她的名字，俗不可耐的名字。她又是谁派来得呢？又是一个伤脑筋的问题。没有答案。没有答案。没有答案。
它回忆着来到地球上的点滴过往，思绪宛如帐房先生用手指拨动算盘里的珠子，渐渐坠入梦境，周遭的一切皆是虚无。
梦中，它驾驶飞船，孤独地穿梭在宇宙无尽的黑暗里，宛如一位在寂寞里奔驰的勇士。
这时，一股暗流袭来，把航行中的飞船打得七零八落，随即船体被暗流撕裂，机械军团开始坠落、坠落、坠落。伴随着野性的嚎叫，它的眼睛猛地睁开，有青绿色的光芒涌入。望着青铜色的天花板，它才发现，刚才不过是噩梦一场。
恰在此时，机械猫头鹰拍摄的影像传来，投影在房间光滑的墙壁上，它开始尖叫起来。它的尖叫声中充满愤怒，就像圆规的尖角，似乎要刺穿坚不可摧的金属墙壁。
灰暗的胡杨林中，激战的硝烟渐渐消散，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机械军团尸横遍野，太多扭曲变形的躯体，简直不忍直视。这些机械虽然没有生命，没有会闪光的智慧，只能无脑地去执行杀戮任务，可都是它一手缔造的生命啊！它本来想用这些机械在地球上开疆辟地，结果夭折在这片胡杨林中。
胡杨树下，那个可恶的小姑娘洋洋正和它的两个仆人站在一起，模样颇为亲密。看来，他们联手了。不用说，庞大的机械军团就是被这三个人消灭的。太可恶了！
它看到此情此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它锋利如刀刃的尖牙都快被咬碎了。
它从可变形的床上爬起来，一面手脚麻利地披挂铠甲，将自己柔软的真身藏起来，一面努力地思索怎么解决掉眼前的麻烦，天大的麻烦。
一切准备停当后，它转身朝房间的门走去。这时房间的门开了，喵的一声传来，黑猫踱步走了进来，琥珀色的眸子望向它。它弯下腰，一把提起黑猫，放在臂弯中，用戴着金属手套的手抚摸黑猫光滑的背脊，然后走出房间。黑猫的头歪着，靠在它的手臂上，眼睛眯成一条缝，似乎昏昏欲睡。它来到走廊上，朝飞船的出口走去，金属靴子踩在金属地面上，发出咚咚咚的沉闷的响声。它忽然停下脚步，似乎想起了什么，继而转身朝飞船的驾驶舱走去。
这个驾驶舱呈不规则的形状，既不是方的，也不是圆的，面积并不大，不能用宽敞二字来形容，却是它最喜欢呆的地方。它坐在驾驶座上的感觉棒极了，透过铮明瓦亮的舷窗，眺望广袤无垠的星海，有一种“天下之大，唯我独尊”的感觉。
它走进驾驶舱，快步走到驾驶座旁，随即庞大的身躯陷进金属座椅里。黑猫猛的一惊，顿时睡意全无，从它的臂弯中蹭地跃下，落在地上，矫捷如脱兔。
它望着舷窗外暗沉沉的湖水，几尾发光的小鱼漫无目的地游来游去。飞船在湖底停泊了太多年，舷窗外长满青苔，它浑不在意。后来，在那对夫妇的建议下，几十条机械蛇咬着抹布，在湖水中甩着蛇尾，一寸寸地清理，多日后，舷窗再度铮明瓦亮。它沉吟片刻后，双手开始在座椅上方的触摸键盘上游走，很快完成手中的活路。
它冲黑猫嘟囔道：“我要出去打仗了，这次遇到劲敌了，注定是一场恶战，你负责守好飞船。如果我回不来，玩完了，你就把飞船开回母星报信。我已经设置好了母星的坐标，你只要用你的小爪子点击启动键就好了。”
“喵！”黑猫悲伤地应和道，似乎听懂了主人话中的意思。
它离开驾驶座，对于黑猫的悲伤充耳不闻，毅然决然地出了驾驶舱，朝飞船的大门走去。
人生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它要干净利落地干掉洋洋三人，毫不留情。作为一名星际战士，它再次选择了杀戮。
龙泉剑客
二O二四年十二月五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