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小清与无月重新回到暗无天日的地道的时候,天色已近晌午。二人一路道也算得平静,未曾遇到过巡路的官兵。只是无月心中一直对在那捕快家门口时突然觉得被人盯梢的感觉一直藏在心头,虽然一路无险无阻,但却总觉得不对劲。
“没想到还给我猜中了,入口果真就在西乡河。”小清一边忙着脱下笨重的衙门官服,一边得意的道。
无月却依旧在沉思,只是随口的应和了一声,小清接道:“你想什么呢?”
“我总觉得这一路潜来有些古怪,先不说路上连一个杨门的人也没碰着,官府的人竟也没有。”无月一边拧着衣服上的积水一边道。
“这又怎么奇怪了?”
“按道理来说,如果杨重下令全城戒严而不许居民外出的话,必然会配合巡视的人马在大小交通上来往巡视,并且在高处安置暗哨以检察来往的陌生人。但是你我由司徒府南面绕到东面的西乡河,路过至少三个岔路口四条街道,愣就是连个高楼暗哨也没瞧见,你不觉得奇怪么?如果不设立监察的人员,那么全城戒严又有何意义?”无月分析道。
“嗯……”小清略有所思,道,“也许是他们人手不够,所以只能分片的搜查?而我们这片正好还没轮到?要知道龙城虽然是边城,但怎么说方圆也有上百里,真要全城同时巡视那还真需要不少人手。”
“你说的也有道理,”无月说着转身面对着小清道,“我只是……”话说到一半,看见小清的模样,无月却一句话没说完,赶紧转过身来,吞吞吐吐的说:“我说……你……你还是把官府的衣服穿着吧。”
小清先是不解,再看看自身,才恍然。原来全身衣衫都已湿透,穿着官服的衣服还好,等到脱下那衣服露出原先的青纱裙的时候,沾了水的青纱贴在身上,将小清玲珑的身段显露无疑。顿时让无月老脸挂不住。
“哈哈,我以为什么呢,嘿,还真没想到。”小清虽是随口打诨,却也面颊泛红,赶忙又将刚脱下的官服又穿了上身,接着道:“好啦,又穿上了。”
无月这才战战兢兢的转过身来,一边假装擦汗一边道:“好家伙,你这时不时的来个突然袭击还真让人吃不消。女孩子家能否稍微注意些?”
小清支支吾吾半晌,扭头道:“奇怪了,我还没不好意思,你怎么先数落起我来了,不有古人说‘非礼勿视’么?”
“你……”无月语塞,接着道,“不和你计较。”说着,起身环顾了四周,接着几盏夜明灯的微弱光亮开始在墙上敲敲打打,寻找着什么。
小清嘿嘿一乐,将衣服整了整,走上前去,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这间石室与我之前进到的石室有所不同,之前那间有出口及暗道,而这间四面都是墙壁,只有你我刚才顺水流而下的那个洞口通往外面。而且从洞口流进来的水又沿着四面的沟渠排了出去,如果所料未错,这沟渠所指引的方向应该是南边,也就是与西乡河交汇的方向。”无月一边摸索,一边解释道。
小清若有所思的抚摸着生满青苔的石壁道:“真是厉害,那水流只是由西乡河一头将你我送进来,却又自动回到西乡河另一头去。”
无月点头道:“这地道建筑之巧妙,我也是头一次见识过,像如此这样规模的地道,就算有上半能工巧匠,也得消耗至少三年才能建成,可见这司徒家确实财大气粗。”
小清略想了片刻,突然道:“如果这地道本不是司徒大夫花钱造的,而是由别人造,的司徒大夫也只是买下了这个庄园而已呢?”
无月停下手中的摸索,立起身来思索了片刻,道:“这么说也有道理,你知道这司徒府的来历么?比如司徒家什么时候住进来的或者说是什么时候修建的?”
小清摇了摇头,道:“剧我所知,司徒家住在这里已经很久了,只不过最早先的庭院规模并没有这么庞大,后来司徒家经常整修,将附近的房子都买了下来,房屋与房屋相连便形成了现在的司徒府。而之前你我所到的地方只是司徒家九个庭院其中之一吧。”
无月思索了一会,笑道:“九九数之极,这司徒大夫不多不少修了九座庭院,野心还真不小呐。”
“别感慨了,你刚才在找什么呢?”小清拍了拍无月肩膀道。
“我在找暗门又或者机关之类的东西。”无月说着便又继续在墙上轻敲了起来,道,“但凡四面墙壁的死屋,必然有机关所设在屋内,大多是开启暗门一类的事物。”
“除了暗门就没别的东西了?”
“也会有如毒气啦,毒箭啦,陷阱啦之类害人的机关。”无月轻描淡写的道。
“喂,你要是触到那个东西,你我不就要死在这儿啦?”
“那么敢问清小姐还有什么其他的妙招能把咱们弄出去么?”
“没有。”小清答的甚是干脆。
“那就安静一会待我找到机关再说。”话说之间,无月敲到某处岩石上却传来中空的声音,于是便朝小清使了个眼色,单掌聚力一击,墙壁上的一块砖应声而碎,无月将手臂深到墙内,摸到一个有如把手一般的金属物,推它不动,拉也拉不出来。
“怎么了?”小清问。
无月一边用力,一边道:“有个类似拉簧一样的机关,却推不动。”
小清听罢用手做了个拧开瓶盖的动作,无月见了心领神会,却老脸微红,旋即手上用力一旋,那把手应声转了起来。这时小清却露出无奈的神色,无月却假装没看见,把手转了一圈后,无月将手臂由洞中取出来,二人左右看了看,却不见有何动静。
小清道:“是不是长久不用,失灵了?”
“这就不知道了。”无月话音刚落,却突然觉得脚下传来一股奇怪的震动,身子便有些站不稳。小清这时也有同样的感觉,赶忙一把拉住无月。无月扭头再看,发现墙上原本被击出的洞居然已经合上,一鼓向下的力道将二人甩向了有着原先他们顺水而入的洞口那一面墙壁而去。同时原本水渠里的水竟在此时也开始倒流,二人觉得好像天地间突然翻了个身一般,收不住势子,先后一头又栽进了刚才进来的那个洞里去了,被洞里涌进来的水流一路冲着往下滑去,小清在下,死死的抓住在自己上面的无月的脚踝,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将二人吓的连呼喊都忘去了。就这样顺水而下没多久,忽然脚下一轻,二人先后重重的撞在某处石板上,去势一改,又往另外一边滑了下去,就如此撞了约莫有三处,方才又由一个洞口被冲了出来,摔在地上。此时早已经七荤八素的二人哪还辩的了东南西北,无月急急坐起身来却突然觉得一阵眩晕,倒了回去。小清则根本便是躺在地上打滚,一边滚还一边呻吟道:“天呐,晕死我了。”
二人缓了片刻,却总算能恢复了平衡感,起身环顾四周,发现来到了一间比之前的石室大了有至少三倍的另一间石室之中。小清摸着依旧有些眩晕的脑袋道:“我们这是到了阴曹地府了还是怎么的?”
无月仔细环顾了四周,一边喘气一边道:“好像我们又掉到更深的地方去了。”
“我们还有机会上到地上么?看这架势好像司徒家的这地道只往下不往上呀。”小清扶着无月的肩膀一边晃悠一边道。
“这我也不知道,但是肯定是有路出去的,我们还得找再找找。”
“天呐,不会又根刚才一样来个天旋地转吧?刚才咱们那是怎么一回事?感觉天地都倒过来了。”
无月思索片刻道:“如果我没猜错,刚才那个石室便是个活动的石笼。”
“石笼?”小清不解道。
“嗯,就是一个只有一个出口四面为实的笼子,但是却是可以前后旋转的,我们刚才触动了机关,所以石笼转动,你我原先所踩的地方便由地面变成了天花板,我们就这样被甩回之前那个洞里去了。”
“然后又在那水道里撞的找不着北,再落到这儿来?”
“没错,而且在水道里还变换了几次方向,现在是完全不知道东南西北了。”无月一脸的沮丧。
“那现在还有什么招么?”小清问道。
“只好看看这间石室里有没有别的机关了。”
“别又是来个滚地葫芦吧?”
“这间石室比先前那个大很多,如此巨大的房间,应该不可能做成石笼那样可以旋转的,再碰碰运气吧。”
小清直直的望着眼前这个男子,也不知道他是天生如此还是习惯了这种‘既来之则安之’的情况,但是打自己心中却是很讨厌这样不知道前路会通向何方的感觉。于是便想到了将他们逼下来的杨门一干人等,狠狠的道:“都怪那几根毛,害的本姑娘要在这黑糊糊的地方打滚,回头要是出去了,一定饶不了他们。”
无月摇头道:“你还是省着点力气想想怎么逃跑吧,以你的身手,遇上他们三个其中任何一个都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
“说说还不行么。”小清撅着小嘴,扶着被撞疼的腰,便往石室的另一头黑暗处走去了,而无月则就近在墙壁上开始摸索起来。尚未摸到几个砖头,便听见远处小清的喊声:“喂,别找啦,大侠,这儿有路。”
无月听罢心里一惊,生怕那是陷阱,急道:“你别乱跑!”边说边飞身往小清声音的所在奔去,刚看轻黑暗中的状况时,却只听见小清的一声尖叫。无月大惊,施展脚力,想也不想,往小清声音来源处跃去。
此时的杨重与杨滨并肩站在西乡河畔的一座竹桥上,看着桥下平躺着如一段轻纱的河面。杨重道:“老三所说的入口就是在这儿么?”
杨滨点了点头,道:“两个小贼就是从这儿潜下去的,然后便再没上来。”
“已经过了有半盏茶的功夫,他们别是由什么地方又上到岸上了吧?”杨重道。
杨滨摇了摇头,道:“老二叮嘱过说管我们半个时辰后再领着人下去,他一向行事有他的一套本领,你我只需要信他便成。”
杨重道:“老三手里是否有司徒府地下水路的机关图?”
“没错,不过老三说他手上有的机关图只记载了司徒家地下十三尺,方圆十亩的机关详尽图,但是他估摸着这地下水路绝不会如此简单。”
“也就是说很可能在这十三尺之下,又或者方圆十亩地之外可能还领有交通?”
“老三也只是猜测罢了”杨滨道,“但是如果真有其事的话,那么这司徒家之下的地道恐怕就绝没有那么简单。”
“那么现在我们也只有等着时辰一到再下去了。”
杨滨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似乎在猜测着这地下水道的蹊跷,沉默了片刻后,道:“老三已经由司徒家的入口下到地道里面去由前面包抄那两个小贼了,有老三对建筑机关学的造诣,定然不会漏了他两,你我到时候只需按照老三给的路线和指示去合围便可。”
杨重点点头,却又转过头来看了看杨滨坚毅的面孔,心中有些想法,却碍着杨滨的颜面只得藏在了胸口,未能说将出来。一声轻叹后,视线又转向了脚下平静的河水上去。
杨滨早已将杨重的表情看在眼里,将他的叹息听在耳中,淡淡的道:“你我兄弟三人合作十数年来,老三对你我断案的助益你应该很清楚,外人只道他精通追踪,实来老三对于建筑机关学以及陷阱的战术技巧才是他最得心应手的本事,而这些也正是他对我们杨门如今在武林中的成就做的最重要的贡献,所以在断案时候,还是放下私情,听从他的分配才对。”
杨重并不说话,也不答他,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河水,久久不发出一点声音。
当无月赶到小清身前的时候,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小清此时正被一条碗口粗细的巨蛇缠住了上半身,只露出脑袋在卷曲的蛇身之上。而小清的闪灵剑此时插在蛇尾上,显是小清奋起反击时一剑刺在蛇尾,却被那巨蛇的力道将剑夺了去。而巨蛇正将它的巨口张在小清的脑袋之上,眼见便要一口咬将下去。无月想也不想,脚下运起内劲,单足点地,身形便如箭一般射向了巨蛇,正在巨蛇将要一口咬下的当口,无月双手运劲,硬是一把抓住了巨蛇的上下颚,顿时一鼓巨大的力道传来,无月双臂青筋暴起,堪堪撑住了巨蛇双颚交合的力道,怎奈无月本是内修之人,在膂力上本就不甚强健。他低头望向小清,只见伊人已是双目园睁,额头上青筋根根可数,满面通红,显然已经被巨蛇缠绕的力道勒得血气往头顶上冲。小清樱口微张,却是说不出半个字来,怕是连呼吸也已被断绝了。无月此时强忍着蛇口的尖牙刺破双手的钻心疼痛,却再也腾不出一只手来施展他法。
这巨蛇想来也是被无月的双臂阻的怒了,渐渐加大了双颚的力道,无月支撑着那血口不至于合上的双手已经被那股惊人的力道挤的不住颤抖。无奈之下,只好调整了步伐,腾出左脚来在渐渐缠绕了小清全身的蛇身上一脚一脚的踢着。怎奈何那巨蛇皮质极为厚实,无月只觉得自己一脚一脚踢在蛇身上的力道丝毫未能对巨蛇造成任何伤害。也许是被无月踢得不耐烦了,巨蛇开始挥起仍旧空着的蛇尾抽打着无月的脊背。强忍着背上传来的剧痛的无月此时还怎有那力道再去踢蛇,生怕被蛇尾抽乱了阵脚送开了手,于是只好双脚立在地上,一边抵受着蛇尾的鞭笞,一边继续抵挡着巨蛇双颚的力道。此时的无月却是觉得自己如此的无力,伊人性命悬于一线,自己如今却无计可施。无论师傅如何教导的以气御敌之功,面对上这与人类经络完全不一样的巨蛇,无月的内劲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此时无月只恨为何自己不曾勤力锻炼下自己的膂力,又或者精通一或两种兵器,好在如此危急的时刻力有所用。然而如今的状况却由不得他后悔,就在无月双臂即将脱力的时刻,眼前闪过一丝亮光。无月定睛一看,原来是插在蛇尾上的闪灵剑在随着不断抽打自己脊背的蛇尾来回挥舞着。无月脑中突然便来了对策,体内又不知道由何处来的力量,非但双臂支撑的力道失而复得,更是腾出一只脚来继续踢打着蛇身。
巨蛇见本来即将溃败的敌人突然又来了力气,心下更为恼怒,蛇尾抽打的力道便又更猛烈了,随着蛇尾挥舞的幅度的加大,插着闪灵剑的蛇尾偶尔便擦着无月的耳朵而过,无月找准了机会,突然张口咬住了闪灵剑的剑柄,蛇尾向后摆动时候,无月借着力道咬着将闪灵剑由蛇尾上拔了下来,随即一甩头,将剑反转一圈对向双手间张开着的蛇口,脖子一引,便将那闪灵剑插进了巨蛇的上颚,贯穿了头顶而出。伴随着巨蛇喉咙间传来的巨大咝咝声,无月只觉得双手间一松,胸前便被一股硕大的力量重重的一击,砰的一声,口喷着鲜血飞出丈远。无月强忍着被这一撞之力震的几乎让人晕厥的痛楚,看清楚原来巨蛇本能的送开了缠绕着小清的蛇身,以蛇身甩动的力量将自己击飞。而小清的娇躯此时也被这股力道甩了出来,如断线的风筝般抛飞起来。
无月快速运起内气,将翻腾的气血堪堪压制住,由空中一个翻腾,脚尖点地,借力飞身向前,接住了抛飞在空中的小清的身体,只见小清已经双唇紧闭,没了呼吸。无月立即将内气由小清的肩头催发至经脉之中,将小清淤塞的经络贯通,伴随着一声重重的咳嗽声,小清本是紧闭的双唇突然张开,深深吸了一口气,惊叫道:“无月!”话音刚落,两人便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脊背着地的无月又一次喷出一口鲜血,如此便晕了过去。
“无月!无月!”小清急叫了两声,见无月丝毫没有反映,情急之下竟以为无月已经死了,猛得回过身来,却看见被一剑贯穿了头颅的巨蛇居然依旧在做垂死的挣扎。巨蛇不断的伸展又收缩着庞大的身躯,痛苦的翻滚并扭曲着。蛇身撞击在墙壁上的声音在这不透风的逝石道内激起阵阵震人心神的声音,伴随着蛇口中发出凄厉的咝咝声,说不出的骇人。
小清此时却是怒火冲天,起身便冲向了那翻滚扭曲得如一朵硕大的莲花般的巨蛇。小清自来以轻功见长,灵敏的左右闪过巨蛇的身体完全没有章法的抽打,直跃到巨蛇头顶。于空中一扭纤腰,小清又一次施展了之前堪堪闪过杨滨当头一劈时候的身法,在空中一个翻滚,划过一个道曼妙的弧线,头朝下脚朝上伸出二指夹住了倒插在巨蛇头上的闪灵剑的剑尖,手上一用劲道,将闪灵剑又向前送了个满入。巨蛇尚未来得及对这又一次突如其来的剧痛做出反映的时候,小清二指不松,在空中又一施力,将身躯猛力一旋,如一把刚锥一般,力道由腰间旋到双臂,再旋过手腕,最终由二指带动着贯穿巨蛇头颅的闪灵剑也如刚锥般旋转起来。闪灵剑在这旋转之力的牵引下,将蛇头上本只被剑贯穿的伤口绞成了一个血窟,小清旋力刚尽,手腕一番,硬是在那旋转之力的协助下,将闪灵剑倒拔出了蛇头。脱出了得闪灵剑竟如劲箭一般,连小清也是把握不住,便这样顺着势子飞向了石道的顶上,叮!的一声插在严丝无缝的石顶之上,剑柄在余力的冲击下不断左右来回抖动着。此时的小清上跃的势头已经用尽,在空中又一翻滚,调整好了身型,单脚点在依旧还在挥舞着的蛇身之上,借了些力,便这样闪出了狂怒而痛苦的巨蛇的攻击范围之外。也就在小清双脚站稳的一瞬间,巨蛇终于脱力,本来到处拍打的蛇身砰的一声齐齐摔在地上,伴随着最后一声悠长的咝声,终于死了。
见那巨蛇不再动弹,看着前方远处无月倒在地上的身躯,小清悲从心来,飞身一跃,拔出插在顶上的闪灵剑,落在巨蛇不再动弹的身躯上,挥起手中利剑狠狠的砍将起来。巨蛇已死,由鬼门关被无月救了回来的小清在惊恐,悲伤与愤怒的绞缠下,早已没了章法,来回挥舞着闪灵剑疯狂的砍着巨蛇一动也不动的身躯,口中悲号道:“我杀了你!我杀了你!”约莫如此砍了数十剑,石道尽头突然传来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
“姑娘何不手下留情,那位少侠生气尚未尽去呢。”
小清先是一惊,转而听到对方口中所指的“少侠”除了无月却还能有谁?想到这里,竟也不答话,飞身闪到无月身旁,扔掉了闪灵剑,蹲下查了无月的鼻息。却是会心的一笑,原来手指上传来的正是无月虽然微弱却是真切的吐气感觉。知道无月未死,小清心下一喜,一行守了许久的清泪便在此时滑出了眼角。
司徒府别院的中央水池旁站着一名一身青衣的男子,面无表情的凝视着水池下的一片沉泥。 早先埋在淤泥下的六具尸首已经被随从起了上来,专门负责验尸的人汇报说此六具尸体与司徒家上下七十九口人一样,都是死于咽喉的一剑。此一剑剑法犀利,下手狠辣,仅仅将被害人的咽喉切断,却不伤血脉,所以不留下丝毫血迹。同时颈部的数根致命的肌肉和肌腱也被切断,造成受害者无法支撑头部的重量而折了脖子。很显然出自精通于刺杀的专家之手。
此青衣人所立之处,便是先前无月潜下去的那个水塘跟前,此水塘位于司徒家九个庭院其中的梅厅之中,另外九个庭院分别为:兰,竹,菊,春,夏,秋,冬和位于司徒家正中央的“天”庭。青衣人背对着太阳,在他身前投下了长长的影子,直延伸到水塘之中。
“何兄,敢问现在可是巳时?”青衣人并不转身,只轻轻的说着,然而声音却有如被某种无形的事物牵引着一般,被那本站在他身后约有丈余的一名杨门打扮的捕快耳里。那姓何的捕快听罢抬头看了看太阳的方位,转而大声道:“回三爷,现在当是巳初十分。”
青衣人也不转人,仅仅“嗯”了一声,又如喃喃自语一般道:“老大与老二此时当该已经下到西乡河外的那个入口中去了吧。”
何捕挺下手中活儿,思索了片刻,道:“小的有一言不知道该不该说。”
“但说无妨。”青衣人依旧背对着太阳凝望着脚下的那潭水。
“那对男女既非是武功超群之辈,又非什么机智超群之人,为何三爷会觉得他俩定能成事儿呢?”这何捕口中的男女自然便是小清与无月了。
青衣人思索了片刻,突然便淡笑起来,笑毕,便缓缓转过身来迎着即将爬上头顶的太阳,露出清秀的面庞道:“当我第一眼见着那个闪灵剑小清的时候,直觉告诉我她是比任何武林高手更合适的人选。”
何捕望着眼前这年轻俊秀的少年,正迎着巳时阳光的他,身体蒙在一层黑暗之中,看不清面貌,但却感觉他虽然年纪轻轻却总散发着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而这面目清秀的少年却正是杨门三翎中最擅长追迹的老三杨先。正在此时,杨先深后的水塘中传来一声破水的声音,一个身影突然跃出水面,落在杨先身侧,抱拳道:“三爷,下面的机关已经按照设计图上的指示设置好了,随时可以下水。”
杨先转过身来,微微点了点头,话也不说便纵身一跃,跳进了水塘之中。
小清蹲在无月身边,无助的握着无月冰凉的手和手心上因为抓住巨蛇双颚留下的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槽。不通医术的小清此时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只能盼望着无月能依靠自己的生命力挺过这一关,他的呼吸虽在,却是非常的微弱,微弱的如悬梁的细丝,些须的风吹草动便断去了。此时身后石道的黑暗中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小清突然警觉起来,一把抓过扔在身旁地上闪灵剑,挥剑指着脚步声的来源,却看见一个一身橙色纱衣的女子站在身前三四步之远,面带微笑的望着自己。
“你是谁?”小清冷冷的道,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的她,此时神经无比的紧张,连眼神也变得凶狠起来。
“姑娘莫要惊慌,待我看看这位少侠的伤势再做解释如何?”橙衣女子轻轻的道,那声音有如晨鸣的鸟儿的叫声那般清脆悦耳。
小清心知她便是方才提醒自己无月尚未气绝的那个声音的主人,心想既然方才她斩杀那巨蛇的时候此女并未暗中偷袭,那么如今怕也没有那个必要了,于是缓缓放下了闪灵剑。
那女子嫣然一笑,轻步走到无月身前蹲下身来一摸无月脉搏,便道:“这位少侠并无大碍,方才七杀那一击他以内劲护住了胸前经脉,所以只是些皮外伤罢了。”话说之间,由怀中取出一只玉色小瓶,倒出一粒药丸放入无月口中。
小清看在眼里,觉得眼前这女子无论举手投足之间都充满着一股成熟女人的味道,突然间觉得有些新鲜。常年在江湖上流浪的她遇到的总是些喊打喊杀的人物,即便是女子也是下手狠辣不善言辞的女刺客,而入眼前这般娇柔的女子她却是头一回碰上,不免戒备之心便缓了许多,转而道:“七杀?你是说方才那条怪物?”
橙衣女子点点头道:“没错,在这地宫下有三只守护的巨兽,方才那便是叫做七杀的巨蛇,另外还有贪狼和破军,分别是一只灵狐和一头猛虎。”
小清听罢咬牙道:“这破蛇伤了无月,又差点要了我的命,下回碰上那什么狼和军的一定先给杀了!”
橙衣女子听罢奇怪的看了看小清,道:“这位少侠别是姑娘的意中人吧?”
小清听了并未觉得脸红,却突然问:“咦?为什么这么说?”
橙衣女子道:“只是姑娘方才将这位少侠的伤势放在自己的生死之前说了,所以让小女子有这等猜想罢了,若是猜错了姑娘别要见笑才是。”
“吖,你心思还真细呢,我都想不到这些,不过你还是猜错了,嘿嘿。”小清先是惊讶,转而鬼祟的一笑,逗的橙衣女子不禁掩口而笑。
小清望着那女子娇柔的笑容,竟也看的痴了,不自觉的道:“你长的真漂亮,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
橙衣女子更是喜笑颜开,道:“姑娘在这样的地方谈论如此话题,还真是有趣。”
小清这才想起身在这黑漆漆的地下迷宫之中,这样阴森诡异的气氛下谈论这样的话题确是有些不妥,于是随便打了两下哈哈便过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小清突然问道。
“语贤,林语贤,你呢?”
“叫我小清就好了。”小清不以为然的道。
“呵呵,闪灵剑小清。”林语贤微笑道。
“咦?怎么连你也知道我?”
“我为什么便不能知道你的名号呢?”林语贤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道。
小清心下觉得也是,便不再追问这样无聊的问题,环顾了四周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我还以为在这里除了我和无月,就只有杨门的人了呢。”
林语贤笑道:“我只是先你们一步潜到这司徒府下的地宫之中罢了,上面发生了什么事,我也是一无所知呢。杨门的人也下来了吗?”
小清沉声道:“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也下到这黑咕隆咚的地方来,但想必也是迟早的事儿吧。”
“听起来你们似乎是在被杨门追辑的逃犯呢。”林语贤问道。
“咳,”小清干咳一声,道,“说来话长,其实我们也是……”话未说完,无月的身躯突然一颤,随着一声重重的呼吸声,眼睛便睁了开来。
“无月!”小清惊叫道,“你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话说之间,眼泪便又流了下来。
无月迷茫的看着激动的小清,道:“我命硬得狠呢。”
“胡说!要不是这位林姐姐给你喂药,你一定得躺个好几天!”小清叫道。
无月此时才看见蹲在自己身旁的另一个美人儿,问道:“这位是?”
“这是林语贤,林姐姐。方才我以为你死了,是她提醒我说你还活着,还喂了你两粒药丸呢。咦?说来那是什么药,这么神奇的?”
林语贤笑道:“只是普通的理气活络的药罢了,是这位少侠体格强健,想来是个内修之人吧?”
无月心中转了一圈,觉得这个林语贤的名字自来从未听说过,于是道:“多谢姑娘赠药之情。”话说之间,已经能坐将起来了。
“何必客气,萍水相逢,又是如此险地,方才见你们与七杀搏斗,怎奈小女子武功稀疏,无法助得一臂之力,只好在一旁观看,惭愧的紧呢。”林语贤轻声道。
而此时的无月将内息运行了三十六个周天,发现体内淤塞的经脉全都畅通无阻,只胸口被巨蛇击中的地方和手上外伤有些疼痛,内里却是完好无损,心下觉得有些奇怪,究竟是自己的内功在生死一线上超常发挥,又或是眼前这橙衣女子口中的“理气活络”的药的作用。
“你身上还有哪儿觉得不舒服的么?”小清看见无月毫发无损的坐了起来,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要多谢林姑娘的药啊。”无月说完又朝林语贤抱拳行了一礼。
林语贤摇了摇头,道:“少侠不必这么客气。”
“咳,忘了介绍呢,这位是无月,是我的……一位朋友。”小清正介绍无月给林语贤,却想起来与这无月也是相识不过一夜时间,只好糊弄过去。
林语贤听着,心中会意,只是对无月微微一笑,也不追问。小清此时又眉飞色舞的将那条巨蛇七杀的来历和她如何将那蛇杀死为他报仇的事儿说了一通,只听的林语贤在一旁不住浅笑。小清说完,无月接着问起林语贤道:“林姑娘为何会到这地宫之下来?又为何要对我二人施以援手呢?”
林语贤听罢笑道:“关于小女子为何回到这里来,恕我要卖个关子,暂时不能告诉二位。至于救你们的原因呢,不瞒二位,其实是想要你们帮我个忙。”
无月和小清四目相交,心道:果然。林语贤道:“小女子武技平平,但是对建筑机关构造和药理方面却略有心得,所以希望能与二位同行一段,不知二位意下如何呢?”
无月正要说话,小清却道:“那么姐姐你是想要去哪里呢?是想探索这迷宫还是想要出去?”
林语贤笑道:“我与二位的目的也算大致相同吧,看来二位与杨门有些瓜葛,似乎不能由司徒府的出口上到外面,小女子也正是想要找一条能通往城外的道路呢。”
无月道:“那么姑娘认为这迷宫水路必然有路能通向城外?”
林语贤不语,由怀中掏出一张羊皮纸摊开在无月他们面前,道:“这便是司徒府这地下水路的机关构造图,以这建筑的规模来看,若是仅仅为了建造如此一个面积的地宫便花费如此这般人力或物力来构架如此精妙的大型机关暗道,于常礼实在不合,所以我认为这地宫绝不仅仅只有司徒家九个庄园这么大,在这之下必然有更广袤,更精妙的通路,而最终必然有至少一条是通向城外的。”
无月略一思索,问道:“在下之前也有此猜测,但是却没有姑娘手中的地图,不知道从何而来?”
林语贤嘻嘻一笑,并不答话,无月心中明白也不再追问,随即与小清对视一眼,二人心中有数,无月转向林语贤道:“既然目标大致相同,那么我们就做一回林姑娘的保镖吧。”
林语贤微笑道:“不敢,不敢,萍水相逢,大家互相帮助度过难关罢了。”
无月道:“那么如今我们应该怎么做?”
林语贤道:“我先你二人一天下到这水道来,已经早一步将这里的大致环境走了一遍,刚才听到机关开启的声音,知道有人下来了,于是便来察看一番,便遇到你二人,现在我们一去到另一个类似的机关石室内,借那里的构造进到下一层地宫中去。”
无月道:“下一层地宫?”随即指着那机关图道,“这图上所显示我们这里已经是最下一层了,那么姑娘所说的下一层地宫难道便是这机关图并未标示的地方吗?”
林语贤道:“正是。”
无月和小清第三次对视一眼,心道:原来这图要了与不要也无甚分别。
林语贤心里明白,道:“二位放心,即便没有机关图,小女子也有办法另二位安然度过各种机关陷阱,但是二位却一定要保证按照我所说的做,否则便有可能照来杀身之祸。”
小清对方才那转动的石笼心有余悸,赶紧点头,无月正待发问,深后远方却突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机关转动之声,无月与小清二人同时望向林语贤,后者面色一沉,道:“快走,又有人下来了。”
“定是杨门的人。”无月说着,心中总算确信之前在那官兵住处门口一闪而过的被监视的感觉是确有其事,其实杨门一直有高手密切监视着他二人的行动,之所以为何不出手抓捕他二人,这后面必然藏着更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秘密恐怕也与这突然出现在这危机四伏的地宫的林语贤有些关联。但此刻时间紧迫,从上面下来的人很可能有杨滨在其中,若是再遇上此人,更无须他人帮手,全线戒备之下的杨滨一人就足以将他二人一举拿下,如果眼前这看似弱不禁风却又充满了神秘感的林语贤的武功真如她自己所说的那般不济的话。
想到这里,在林语贤的带领下,三人一行便向着那黑暗深处奔去了。
(未完)
2007年2月20日 晨 于 渥太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