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不愿意剖析自己,曝光自己的人,我不喜欢在文章里写隐私,但很多人还是觉得我塑造的角色是我,我写的都是真实故事。冯唐曾说,“写作只有两个目的,自欺和欺人。”现实中无法体会的、作到的、满足的。我们借助看故事、听故事、写故事来完成。这也就是为什么我看了十遍以上的《美丽人生》每次都会泪流满面。
《美丽人生》是一部战争情感悲喜剧,前半段是喜剧的爱情,后半段是喜剧的亲情,主题升华在结尾,父亲用自己的智慧和牺牲,让残酷的战争在五岁儿子面前变成一场烂漫的游戏。
相比之下,我羡慕到嫉妒的一遍遍看着这部电影。
大概三岁还是四岁,我进了矿李的职工幼儿园,全托的那种。有一次我偷偷从幼儿园溜出来,矿李和幼儿园不远,我去找我爸,我想看看他在干什么,门卫大爷把我领到我爸的办公室,到现在我还记得他当时脸上的错愕和我内心的得意洋洋。
事情的结尾是他把我送回幼儿园,然后离开,他必须要工作,我看着他的背影,大声哭喊。
我小学三年级之前成绩很差,我不愿意写字,以至于到现在我写字经常出现倒笔画。班主任经常找我家长,我也经常被父亲训斥。庆幸的是,我姐在我学习上的帮助很大,她知道的永远比我多,她会说许多童话故事,她告诉我睡前复习白天学习的功课能加强记忆,她教我背诵高年级的古诗。
之后的学期成绩单上,老师的评语也大多上表扬。成绩单要家长签字,我爸总是如饥似渴的拿过我的成绩单,然后逐字逐句地大声朗读,甚至是一边念一边称赞,啧啧有味。
那时候我没有特别的爱好,我不擅长运动,也不擅长音乐,话也不多,比同龄人要显得木讷。我父亲对我的未来有着无数的设想,当个警察或者当个医生,旱涝保收还有社会地位,但我都不感兴趣。
过去的十几年间,他总是愿意拿我和别人比较,同时也总是强调我不如这个不如那个。当他和我作比较的孩子一个个辍学里,落榜了,或者出国了,开公司了。我跟他说,其实这些比较和孩子没多大关系,你的那帮老兄弟,落魄的,孩子就辍学了,牛逼的,孩子就出国了。这主要取决于父辈。
他说,我讲你是为了你好。然后一顿胖揍。
我知道我说的话是狡辩,是推卸责任,是逃避,和还击。但父亲却做不了还击,因为他脑子转的慢,他抛出一个问题就接不回另一个问题。以至于他在我面前总会显得憨厚甚至愚蠢。
但是长久以来的朝夕生活,我狡辩,我还击,我逃避。我同样也陷入了无休止的,令我烦恼的,纠缠着的自我怀疑和自我否定。
在这种心境下,我整个人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乖僻。因为我性格的改变,父亲对我越来越失望。可事实上,我对他也越来越失望。
尽管如此,我们是父子的契约还是维持着,他依旧挣钱养家,我只需要完成我的学业。
我在外上大学的时候,我们原本就少的交流变成基本上没有联系,有些时候也就简短三两句,欲言又止。
父子之间的这些矛盾一直都存在,其实我不能说是他对我没有亲情。他爱我,小的时候,家里做红烧鸡,他总是把鸡腿夹到我碗里。后来一次,我跟他说,为什么总把难吃的鸡腿夹到我碗里?他说难吃么?我说,鸡腿肉厚没味道啃着还费劲。他说我以为鸡腿是鸡全身肉最多最好的部位。
人同样很矛盾,父亲教我男人要有气度,要有容乃大,但我大多数的气度都用在了他的身上。因为对于别人我可以置之不理,大多数人也不会触及别人的底线,试探别人的气度。相反对于我朝夕相处的亲人,我需要一次又一次的包容,一次又一次的理解。很多不愉快的事过后,我们都不再提及,也不去解释,也没有相互理解。因为我们一直以为,这些矛盾及时我们什么都不做,也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化解。
《爱玛》里说,“世界上总有一半的人不能理解另一半的人。”想来也是,我和父亲就是这两种人,我不理解他的传统,保守,希望儿女环绕子孙满堂,他也从来不看我写的东西,他也从不试图走进我的内心或者走进了发现我已经为他关上了那扇倾听的大门。
因为我们是父子,我们又许多次欲言又止。
他忽略过我的成长,否定我的认知,他用错误的方式表达的他爱,他过犹不及、南辕北辙的教导,或者他是不是个合格的父亲都无关紧要。随着时间的推移,年岁的增长,我们之间就像一座山对另一座山的眺望,我不再想着逃离,他也不再想着牵绊,我们的距离永远都有,是那道欲言又止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