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闻明天就是中秋节,我一下子不高兴起来:上次去中超,忘了买月饼。中秋节没有月饼,那还过什么!
先生没事儿似的说,周日我们去买月饼,晚上再出去吃大餐,补过一下嘛。“月亮可以圆起来吗?”我没好气地说。有些日子,是补过不了的。
“那,周日下午我们逛街,去买包?”他巴巴地看着我,希望我开心起来。
这家伙,还真的以为,包能治百病呢。
可我不是真想吃月饼,也不想要包。我想要的,是一种仪式的延续。
小时候,中秋节的晚上,晚餐必吃板栗烧鸡。其他的菜不记得了,但这一道,经年不变。我在家里年龄最小,所以鸡腿总是我的。
吃完晚饭,母亲会在前院里摆上一张小木桌,几张藤条椅子。一壶热气腾腾的新茶和几个刚刚涮洗的杯子,整齐地摆在桌上。正中放着的,是母亲自己烙的月饼。看着月饼上好看的花纹,闻着丝丝的香气,刚啃完鸡腿的我,又馋得流口水了。
最幸福的时刻,便是听母亲说“吃吧”这两个字。我早已按捺不住,拿起早就瞅准的那一个,一口先咬个初月的形状。
不记得是几岁的时候,奶奶给我讲嫦娥奔月的故事。一直到初中,我还相信, 月亮里住着嫦娥和她的玉兔。
或许是因为一年只能吃到一次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母亲做的月饼里放了家门前的桂花,长大后的我,尝遍了豆沙五仁蛋黄火腿芝麻等等各种馅儿的月饼,终究,都没有小时候母亲做的月饼好吃。
寻而不得,才意识到它的宝贵。这么多年,无论我在哪里,中秋节必定要精挑细选一盒月饼。晚上的时候,遥望空中冷月如水,沏一杯热茶,端端正正坐好,心里吟咏一遍“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何处关山家万里,夜来枨触客愁多”,然后开始认真品味。虽吃不出小时候热腾腾的味道,但聊胜于无。
所以,中秋吃月饼于我,更多的是一种习俗的传承。只有这样做,我才觉得,我过了这个节。我的心里,才不会太遗憾。
现在生活好了,还有几家,自己烙月饼?恐怕除了少数有闲的小资主妇,玉臂轻挽小试牛刀以外,大多人会选择买吧。广式苏式港式,到处可以买到,各种口味应有尽有,各种包装目不暇接。
来得容易了,味道也就打了折扣。等到我们的下一代长大,他们记忆里的月饼,恐怕就要淡薄得多。一切东西,少了爱的味道,到底是会逊色的。
当然,我们怀念的,远不止小时候的月饼。
正月里去亲戚邻居家拜年,说几句吉祥话,老人们总会摸着我们的头,夸我们懂事。然后,热情地往我们的口袋里,塞各种花生瓜子糖果。我最爱吃的,是长辈们自己做的那种切糖。混合着芝麻和糯米的甜腻,咬一口,唇齿留香。
每次喜滋滋地捂着口袋跑回来,一天里的心情都是满足的。坐在凳子上,一边吃着口袋里的零食,一边看着老旧的黑白电视,觉得生活格外美好。
我曾问过现在的小孩儿:“正月拜年,你最想要礼物是什么?”答曰:红包。红包可以充游戏币,可以买装备,然后可以在网上虐别人。
微笑着摇头。我还是喜欢,装一口袋糖果的春节。
小时候放学回家,走到村口,常常被“砰”的一声巨响吓得跳将起来。循着声音,就会看到一个老人,穿着跟锅底一样黑的棉布衣服,坐在马扎上。他奋力摇着把手,风箱呼呼作响。过一会儿又是“砰”的一声,雪白的爆米花倒进旁边的筛子里。
于是飞奔着回家,赶紧拉了母亲,带着二升大米或是玉米,把手里紧紧攥着的一块钱交给炸爆米花的老人,手托着下巴蹲在一边,期盼地等待着轮到自己。
热乎乎的爆米花,是小时候最美味的零食吧。
那时候的感情,也更青涩隐晦。
十六岁那年,芊芊跟我,分别喜欢隔壁班的一个男孩。那个中秋的晚上,我们买了月饼,想要喊他们一起出来赏月。圆月的清辉下,团聚的氛围里,情愫疯狂地生长。
“你知道吗?据说丑女无盐被召入宫,可齐王并没有宠幸她。某个中秋夜,齐王遇见正在拜月的无盐,月色下竟觉得她楚楚动人,于是便把她带回了后宫,最后成了王后。”我对芊芊说。其实,我是在怂恿她,趁月色朦胧,约那两个男生出来。
我们最终没有敢打他们的电话。直到今日,他们俩也并不知道,某个中秋夜,曾有两个女孩,那么希望能跟他们一起分食月饼。不过,时过境迁,现在想来,竟感激那时候的懦弱。因为后来,我们终归会擦肩而过。即使那个时候,我们有过一段交集,最后也注定只是曾经。
当我们怀念从前,怀念的是一家人在一起的温暖;怀念那些曾经慢慢走的时光。朴实的亲戚邻居,两小无猜的同窗,懵懂的年龄里偶尔满溢的情愫,都珍藏在我们记忆的最深处。明知道回不去了,却又有些不甘心。
如今的快节奏,无形中冲淡了许多,也不自觉地增了生活的压力。
最后,送一首木心的诗《从前慢》给大家,让我们在美丽的月色里,一起重温经典,回顾旧时的日子。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人家就懂了
END
沐儿祝大家中秋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