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者(二)

(二)

一整天了,我被困在冰块里,动弹不得。冰柜里黑黑的,隐约可以闻到冻肉的腥味。

哧喇一声,冰柜门被打开,里面的灯突然亮起来,刺得我睁不开眼。一阵猛烈的摇晃,感觉我这块冰块被撬出来,砰得一下扔在了一个硬的平面上。

我知道是他回来了。

接下来厨房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金属摩擦,水通过水管,电盘发热,水沸腾。我知道,他又在烧开水了。

我所在的这块冰已经开始慢慢化掉,白霜散去,表面变得滑滑的,水迹在桌上摊开。透过放射状的白絮,我隐约能看到一个颠倒的室内景象。我的头顶是一张桌子的桌面,正眼前有一块比我身体还宽的凝固的油渍,脚朝着天花板的方向,巨大的白织灯此刻散发着狰狞的光芒。冰块化得越来越快,已经快要包不住我的全身了。

一阵脚步声之后,一只手将一个杯子稳稳地放在了桌面。手的主人拉开凳子,坐在了桌边。黑色T恤的眼睛少年拿过旁边的笔记本开始写字。簌簌的写字声以一种异于平常的传播途径直灌入我耳中,我拼命想要看看他在写什么,可除了刚刚化出的脚趾,其他地方完全动弹不得。我想,我弹脚的样子,一定像极了一只被蛛网牢牢粘住的苍蝇。

看到我挣扎的脚,眼睛少年停笔看了我一眼,起身去关上了门窗,拉紧了窗帘,回到座位上。

他用笔尖戳了戳我的腿,“你写的东西,老板不满意,还训了我一顿。他说我浪费了他的时间,狗日的。我不喜欢别人这么跟我说话。”

我想问要怎么改,我可以重新写,我肯定可以写好的,我还有好多好多灵感和创意。可是我的嘴,在冰封中还保持着昨晚嘶喊的形状,一句也说不出。

我放弃了挣扎,等着冰块融化。他继续写着,也没有再理我。很快我感觉到室内的温度,那使我温暖。冰块化成了一个椭圆形,我小心地保持着平衡,想着不要引起他的注意。这种死寂维持了一小会儿,我猛地往右边一用力,滚了几下,我站了起来。没有任何停留我拔腿就跑。

他抬起头看了我,说了句什么,惊慌中我并没有听清。直到我跑到桌沿,突然停下,花了三秒钟思考to be or not to be,然后一跃而下。

温暖的手掌接住了我。可这温暖反而让我一身冷汗。

一阵头晕目眩,感觉到热气灼烧着我的皮肤。他用指尖捏着我的脚,我看到我的头下方就是那个装满开水的保温杯。扑通,我被扔了进去。好烫!我猛得一下跳出去,还没来得及喘气,大手再一次将我投入杯中,杯盖从外面拧紧。我本能地扭动着身躯,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迅速消失。

Alyona Goncharova  摘自CNU视觉联盟


“你昨天写的剧本今天被否了。所以我宣判你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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