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冬至,星期五,本是上班时间,由于参加的会议提前结束,中午就想去母亲那蹭顿饺子,于是打电话给母亲,母亲说正在买面条,我说:“今天是冬至啊,你怎么不包饺子,我们的耳朵都没了”,母亲说“我都过糊涂了,把冬至忘了,那我不买面条了,包饺子”。什么馅,不用问,母亲最信奉那句话“冬吃萝卜夏吃姜,不劳医生开药方”。
赶到母亲那里,进门就闻到浓浓的萝卜味,萝卜焯水已经好了,我赶紧洗手帮忙,母亲和面,我剁萝卜弄馅,就这样叮叮咣咣开始了。
萝卜除了剁碎,还要除水,母亲找来一块白纱布,把剁碎的萝卜分批包好,把萝卜中的水分拧挤出来,然后再剁再拧挤,反复几次就好了。接下来要用葱姜蒜把萝卜炒出香味,这是母亲的真传。问母亲吃肉的还是素的,母亲笑了:“我都准备好了”。母亲知道我喜欢素的,我弟弟喜欢吃肉的,把炒好的鸡蛋和买来的肉馅拿出来,分别弄好素馅和肉馅。
正式进入包饺子阶段,我和母亲分工明确,我擀饺子皮,母亲负责包。
包着包着母亲讲起我小时候吃饺子的事,说那时候包饺子既没鸡蛋也没有肉,纯纯的萝卜陷,当时人口多,我姊妹四个,还有奶奶,总共七口人,吃一顿饺子就像打仗一样,母亲早早就开始准备,弄一大盆馅,和一大块面,我当时勉强能帮母亲擀面皮,不管我擀的薄厚方圆,母亲都能包成饺子,母亲包好一批就煮一批,好让他们先吃,由于我是擀面皮的,不能先吃,只能等到最后,可是他们总是吃不饱,每煮好一锅,没舀里就没了,哥哥还抱怨包的太慢太少,等我满怀欣喜拿碗去舀时只剩一锅汤了,给我剩的几个被弟弟抢走了,我妈说我当时就哭了,那时候日子过的苦啊!现在想想妈妈你更苦,我吃不上饺子我还可以哭,母亲你为一家老小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又能给谁说呢?
母亲又想起大哥小时候和父亲上山割荆条差点丢掉小命的事。母亲说荆条那时二分钱一斤,还要拉到三十里外的煤矿上卖。为了生计父亲领着哥哥上山割荆条,谁知哥哥不小心捅了马蜂窝,山上的野蜂很厉害,妈妈说马蜂蛰三口就相当打一枪,当时哥哥就不省人事,父亲赶紧做人工呼吸,一口一口把哥哥喉中的痰吸出,否则真没命了,当父亲把哥哥背下山时,有人认为哥哥已经没命了,还准备了一些干草。那时父亲年轻背着哥哥一路小跑直奔村卫生室,不过有人已经带着村医来了,后来哥哥在村卫生室输了几天液,没事了。
我问母亲:“父亲那时怎么会人工呼吸?”,母亲说:“父亲当年在县医院住院时,见过护士抢救病人做人工呼吸”。我从心里佩服父亲的自学能力。哥哥被蜂蛰的事我知道点,是事后父亲给奶奶讲的时侯我在边上听的,父亲讲完流泪了,这也是我第一次看见父亲流泪,印象很深。现在父亲离开我们已经整整四年了,心里很难过,这时母亲也不说话了。
我怕母亲再想起父亲过去的事难过,就故意岔开话题,问母亲老邻居张叔家的翠英婶现在咋样了,母亲说好像跟着儿子也来城里住了。说起翠英婶年轻时没少挨打,母亲说你张叔是个工人,娶你翠英婶时就不愿意,可是从小订的娃娃亲,不好推脱,在父母强压下结了婚。可是这个翠英婶不爱操持家务,成天东家进西家出,爱串门,再加上结婚好多年没孩子,张叔回来就没好气,动不动就轮拳头。翠英婶还有两个“经典”故事,被村里传为“佳话”。
有一次翠英婶蒸馍,她把面揉好,一个一个放案板上发酵,然后烧水准备蒸馍,那时候村里都是烧柴火做饭,而翠英婶是烧煤的,张叔是工人自然比别人家条件好些。翠英婶把蒸锅添好水放到火炉上,本来等水烧开再放馍,不知谁吆喝一声她就循声出去串门了,大约过了一个小时,该到吃饭时侯了,她给几个聊天的说,我不和你们瞎喷了,我的馍该蒸熟了,说着就往家里跑,她也觉得出来时间不短了,怕把蒸馍锅烧坏了,当她回到家时,傻眼了,揉的面团这会儿都还躺在案板上,就没往蒸馍锅里放。
还有一次翠英婶去赶集,看见有人摆摊卖伞,就想再买把伞,她就把手里的那把伞放在一边开始挑伞,她看看这把不行,看看那把也不行,挑来挑去终于发现一把满意的,付钱拿伞走人,可是走到半路她越看越不对劲,她挑中的那把伞是她原来的伞,她新买的伞呢?于是返回找卖伞人,结果卖伞人早走了。
母亲又讲起在村里教书的刘智林老师,他脾气怪,学生都怕他。那年他班里有个学生中午偷生产队香瓜,被看瓜人逮住了,那个看瓜人不是本地人,说“你叫啥?说了让你走,不说找你老师去”。这个学生本来就调皮,他说:“我叫刘智林”。下午看瓜人来的学校,对着刘智林老师大声嚷嚷“刘智林哪个班的,他偷队里的香瓜”,同学们一听都哈哈大笑。
母亲讲的津津有味,很是开心。后又提到我表舅,大姨奶,姑奶奶……等等一些往事,我擀的面皮也一个个在母亲的手中像变戏法似的成为饺子,看着整整齐齐鼓着肚子的饺子,我说:“妈,你把过去的事都包进饺子了”,母亲笑了。
今年冬至饺子肯定别有一番滋味,每一个饺子都是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