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火柴的小女孩》是人尽皆知的童话经典。我相信无论男女,第一次读到这个故事。尤其是读到小女孩在寒风中死去时。都曾流下过泪水。小学的课本里有这部童话,当时抑制不住泪水,大学毕业那年我在一个机构做小学老师,不经意间再次读到了卖火柴的小女孩,再次忍不住流下了泪水。如今。再次品读。不知是匆忙还是麻木,看了好几遍,原来让我无限感动的两千字左右的童话,已经赚取不了我的泪水了。
我立刻感觉到了自己的麻木不仁,似乎对人的怜悯同情之心很难再被唤起了。就像那个小男孩,他看到小女孩儿只剩下一直肥大的鞋了,仍然会把它抢过来,还要等长大了拿它做自己孩子的摇篮,全然不管还有个同龄人因为没有鞋而快要被冻死了。
是哪家大人教出来的孩子,在这个年纪上就懂得落井下石?可能这种本事不需要教,原本就内存于人的本性之中。《一个勺子》里的陈建斌遭受了各种各样的白眼,所有人都把他当做傻子,甚至孩子们都不例外。对于傻子,人类的态度高度的一致:无限制地鄙视,甚至是伤害。
《一个勺子》最后一幕。就是那群孩子看出陈建斌可能是个大傻子,肆无忌惮地朝他扔雪球,口里还说着很多恶毒的话。这种东西似乎不需要人教,倒是要对人热情,遇到需要帮助的人要学会伸出援手,倒是需要教的。但这也不是人们愿意教的了,看见乞丐老觉得他是骗子,看到傻子还担心会受到对方伤害,看到弱者,我们不但不会帮助,还会恶意地在他伤口上撒盐,在他的疮疤上踩上一脚。
没有人愿意让自己的儿女成为那个买着火柴的悲惨女童,但我们极有可能让我们的孩子成为劫掠弱者的强盗。《发条橙》里迷茫的的男孩子,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去欺负乞丐,告诉乞丐他不喜欢看到有人乞讨。为了惩罚乞丐,他将这个年老的乞丐打得半死。当我们不愿意让孩子被暴力侵害,我们可能把孩子培养成了施暴者。当你的孩子再也不愿意向弱者施予怜悯,那将是这个看似温暖家庭的灭顶之灾。
我在火车站看到过太多的儿童,他们不知道受了谁的指使,跑到一个人的面前跪下就不起来,他们想要的就是对方的施舍。到现在我都记得,在我们等火车时,一个男孩子坐在我们跟前就不走了,我们还没搞清怎么回事,就看到另一个女孩子突然就跪在了我们面前。他们不吭声,问什么也不说,直到朋友把两块钱塞到小女孩儿手里,姐弟二人才起来走了?
对啊,也是个女孩子!小女孩大冷天的跑出来卖火柴,还不是因为父母的指使!如果她一点火柴都没卖掉,一分钱都没赚到,她怎么敢回家面对冰冷无情的父母?况且,家徒四壁通风漏水的房子,也容不下需要温暖的孩子。
即便在外面冻死,她都不想回去,你就知道她有多么害怕回家了。作为一个避风港湾的所在,在她那里,就是一座冰窟,一座地狱。家里家外差不了什么,一样的寒冷一样的无情。
这样一个无情的世界,却被大雪覆盖着。雪总是被人们用来比喻纯洁,现在不仅天降大雪,小女孩儿也在雪中行走。雪花落在她金黄的头发上。它卷曲地铺散在她的肩上。看起来非常美丽。“她并没有想到自己的漂亮。”她想的只是橱窗中飘来的烧鹅肉的味道,在平安夜,她感到了人生中最难以越过的不平安:饥饿与死亡。
我们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也知道她在死前一直在划火柴,希望用火柴的温度暖和她冻僵的身体。最终,在火柴用尽之后,小女孩儿还是被动死了,死的时候嘴角还残留着笑容,因为她看到火光里的奶奶,奶奶把她带离了这个世界,飞去了天堂。“她们两人在光明和快乐中飞走了,越飞越高,飞到既没有寒冷,也没有饥饿,也没有忧愁的地方——他们是跟上帝在一起。”
微弱的火光是残留在这个世界之上的最后一丝温暖,是她在这个世界之上看到的唯一一线希望。而即便是这微弱的火光,都不属于她。这火光原本是就给别人点燃蜡烛或者点火烧饭用的,小女孩儿却用它暖身体。这火光在冰天雪地的平安夜微不足道,就像小女孩儿在这寒风刺骨的圣诞前夜无人问津一样。
但就是这样的火光,曾经将最大的暖意,献给了一个被整个世界抛弃的微小的灵魂,将最强的光芒,照向了一个被整个社会忽略的瘦弱的身躯。能够拯救小女孩儿的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任何事物,只是手里的那一团微弱行将熄灭的火苗,那火苗带来了最真实的温暖,最恒久的盼望,最现实的救赎。
别忘了,小女孩儿是含笑离开世界的。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她笑了,但她的笑却不是对着这个世界发出的满意的微笑。而是面向未来世界而有的解脱。她的幸福没人会理解的,就像这个世界的冷漠她也不曾理解一样。她是带着幸福离开这个世界的,但这个世界永远都无法理解她的幸福,更无法分享她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