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一个个有自己独立见解的人,一旦他们加入受人民崇拜意识形态蛊惑的群体,就变成了乌合之众中的一员,他们就如同发生化学反应一样变成了一群疯狂和无恶不作的家伙,而且他们在一种“历史使命感”感召下,并没有任何关于犯罪的意识。
——古斯塔夫·勒庞
这本小册子的前言几乎可以赶上文章本身了。而大家对于它的态度总是说:虽然他存在着各种论证上的不足,也带有强烈的个人偏见,但是,勒庞在当时预见性的眼光和超越旁人的体悟真理的敏锐却值得我们永远颂扬。让我想起了麦克卢汉的“媒介即信息”等这样的惊世之语。
一、生而忧患:众人皆醉
古斯塔夫·勒庞 (Gustave Le Bon 1841.5.7-1931.12.13),法国社会心理学家、社会学家,群体心理学的创始人,有“群体社会的马基雅维利”之称。他出生于法国诺晋特-勒-卢特鲁。勒庞的书经久不衰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不单单立足于法国大革命,而是整个十九世纪的欧洲。
成书于1895。
1895,对中国来说,是一个多事之秋,我们甲午战败,北洋水师全军覆没,整个中国笼罩在一片前途渺茫的气氛中。
来看看十九世纪的欧洲。
工业革命之下,科技和经济飞速进步。18、19世纪,资本主义在欧洲进入成熟时期。各种政治民主化运动在欧洲各国展开,英国民主投票选举由城市扩展到农村。文艺复兴刚刚结束,反对封建教会、崇尚民主成为当时的主流。
然而,就在政治民主化运动刚刚开始勃兴的十九世纪,勒庞反其道而行之,以其独特的锐利眼光在一片祥和、万众头脑发热之下,看到了群体在进行决策之时的盲目性。看到了民主、自由字眼内涵的悖论。
而那个时候的中国甚至还笼罩在封建主义的阴霾中。
不得不说,这种超前的眼光不是随便一个人就可以具备的。
二、惊世之语:神圣的清醒
关于勒庞作品乌合之众的得与失,光是这本书的前言部分就已经说了太多,接下来想谈谈其中具体的观点。
*个人在群体的影响下,思想和感觉中道德约束与文明方式突然消失,原始冲动,幼稚行为和犯罪倾向突然爆发。
这句话,让我想起了网络舆论暴力,其中一个原因便是网络的匿名性给了网民逃避责任的空间,使他们无所顾忌,坦率发言。勒庞所讲的这种情况,在网络时代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凸显。在网络上,不仅匿名可供发泄,并且发表意见的便捷性、多终端的难以追踪性,互联网虚拟的外衣,这些都加重了道德约束和文明方式的消失,原始冲动在这种情况下明显占了上风。
*群众作为政治合法性的重要来源,早在古希腊时期亚里士多德就指出过它有走向独裁的危险。
这句话分为两个意思,一个是群众是政治合法性的重要来源,另一个是它有走向独裁的危险。政治合法性可以从社会契约论上面理解,是指国家的产生,来源于人们权利的让渡,人们为了自身安全的需要而让渡了自己部分的自由权利而寻求国家的保护。因此政府便合法的产生了。它有走向独裁的危险,则是指这种权利或者自由在让渡的过程中,会产生的一系列附加品,会使这种让渡偏离原有的目标,使仆人凌驾于主人之上,委托者凌驾于被委托者之上,由此便产生了独裁。
那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呢?勒庞做了这样的解释,他认为,人们一旦成为有组织的群体,便会放弃自身原本所拥有的理性,而屈从于集体的盲目、易怒和亢奋。进入到一种原始的无意识的群体心理中。通俗说来,就是一旦进入群体,个人的智商便下降了,开始变得盲目而不理性。
于是,勒庞说,阿克顿爵士“权利导致腐败,绝对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这是在提醒人们,“一切权力”都有限制的必要,不管它是个人的权利还是集体的权利。
不过,现实情况是,我们似乎对民主和自由这样的字眼没有抵抗力,往往忽视了对集体权利的限制。
*我们不过是用现代生活赋予我们的一些形象和概念,代替了另一些不同的形象和概念。
*尽管存在着理性,文明的动力仍然是各种感情,比如尊严、自我牺牲、宗教信仰、爱国主义以及对荣誉的爱。
*一切与民族的普遍信念和情感相悖的东西,都没有持久力。
这是勒庞关于变革和革命的理解,他认为,社会组织就像一切生命有机体一样复杂,我们还不具备强迫它们突然之间发生深刻变革的智力(只有时间具备这样的力量)。也就是说,尽管革命使得社会外在组织结构发生了看似巨大的变化,但是思想和文化观念却很难产生根本上改变,我们不过是用新瓶装旧酒罢了,实质的内里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而要使得人们的思想观念发生变化,这需要漫长的时间。
*人们的观念可以分成两类,一种是只能影响人们一时的的观念,另一种是具有一定的稳定性的基本观念,而它们都有着形象化的外衣,长期的基本观念需要时间来漫漫潜移默化,但是一旦形成便会成为人们的固有成见,威力不可抗拒,在其后,任何有悖于这种观念的其他思想都会遭到人们的强烈抵制。
这种时候的基本观念实际上已经进入了人们的无意识了。形成了一种牢固的信念,成为了人们的“重要而持久的信仰”。这种信仰往往具有催眠作用,加剧了人们对外界信息的抗拒。而当这种观念以其“强大的力量在社会上层扎根的时候,不管获胜的意见的荒谬性多么显而易见。”这样一种循环过程,使得整个群体的智慧慢慢下降,使得每一个群体中的人变得盲从。
*群体心理特点:构成这个群体的个人不管是谁,他们的生活方式、职业、性格或智力是否相同,他们变成了一个群体的这个事实,便使他们获得了一种集体心理,这使他们的感情、思想和行为变得不用。(当他离开群体时,他又会恢复以往的睿智和理性)
首先,这种集体心理一定与种族观念有关,也是勒庞所认为的文明的动力。勒庞认为,在公共决策中,无论参与者拥有多高的素养或者智力水平,只要他进入群体这个环境中,那么他所参与做出的决策和走卒贩夫想比并无不同,因为他受到群体盲目性的制约。他不可能了解所有的东西,只能屈从于群体。
但私以为事实也许会有所不同,美国电影《十二怒汉》中讲述了一个由十二个人组成的陪审团,这十二个人拥有不同的背景和职业,但是有一个人为了找寻事实真相而决意站起来反对,最后引领大家发现了谋杀案件的真相。避免了冤案的发生。这部电影所展现的精神被人们认为是美国屹立的自由源泉。
因为不可否认的是知识水平对于一个人思想上认知的作用,它在很大层面上能够塑造人的独立人格,这种优秀品质会使他在盲目之时,反思自己,保持独立思考。诺依曼提出一个“沉默的螺旋”认为少数意见会在多数意见的压力下保持沉默。但还是不可否认仍然会有一些少数声音愿意发声,并且一旦有一个少数声音发声了,它总是会得到另一些赞同者的声援。从而加强了少数意见,使其令人无法忽视。
这也是群体智慧得以不断进步的动力之一。
三、联系与疑问:完美的群体还是乌合之众?
虽然表面上看,作者行文似乎随心所至,但实际上,是非常有内在的联系的。
*群体推理的特点:混淆表面相同的事物,喜欢把具体的事物普遍化。这种简单粗暴、一刀切的推理方式,使得群体往往具有想象力丰富的特点,这种想象力因思考(推理方式)的特点又具有强大、敏感、活跃、注重感性形象的特性。
*这种强大的、敏感的、缺乏理性的想象力,令群体容易受到形象的感召、被华丽感人的套话和说辞感染,引发集体幻觉。
*正是群体心理的这种特性,使得领袖对于群体有了致命的吸引力,加之附着在领袖身上的名望,阻止我们看到事物的本来面目,“让我们的判断力彻底麻木”。*这种名望加剧了我们的盲从,放大了我们的想象力,逐渐演变成一种强烈的宗教感情(崇拜、盲目服从、拒绝不接受)。
*在特定的情况下,这种宗教感情经过时间的沉淀和固化,变化上升一种种族观念(每个民族都有属于自己的神)。
疑问——
勒庞在描述群体时特别指出,这种群体不是单单个体在空间上的具体,假如只是一个短暂群体集会,那么就只是空间上的聚集,便不能称其为群体,还提到一个组织化群体的概念,那么这个组织化群体是否应该有一个界定呢?
勒庞区分了异质群体和同质群体,认为异质群体中,种族气质对于群体性格有重大影响,而在同质群体中,信仰承担了这样的作用,那么,种族气质和信仰有存在什么样的分别呢,他们在群体中是如何发挥作用的?异质群体和同质群体展现出来的群体心理有差别吗?假如有的话,在群体行为中,有如何体现呢?
*勒庞一直在批判群体的盲目性和非理性,认为群体天生具有偏执、狂热的特点,那么为什么又说“尽管存在着理性,文明的动力仍然是各种感情,比如,尊严、自我牺牲、宗教信仰、爱国主义以及对荣誉的爱”,这些都是作者所认可的好的群体心理,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虽然作者认为群体具有天生的盲目性,并且往往偏执、情绪化,但是这种特点一旦向好的方向发展,是不是也具有了超越个人的优良品质呢?这种优良品质在某种意义上,其对人类的作用是否超过了个体的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