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千般呵护慈母心
罗琴看着严萧潇的悲痛彻心肺的样子,自己也不由得痛心起来。轻轻伸手想去擦拭他脸上的那些泪水,当触到面颊却吓得缩回去。
“啊呀,怎么这么烫?萧潇,你在发高烧了。不行,这样可不行。”
罗琴站起身去打来一盆凉水,用毛巾打湿后敷在严萧潇的额头,再倒来一杯开水,把严萧潇扶起来,水杯凑到他嘴边轻声说:“萧潇,来喝点水。”
严萧潇昏沉沉在罗琴手上喝了杯水。罗琴又把他放好,坐在床边守了片刻,想想还是不行。家里一个病人,两个孩子都要照顾,自己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小的还要送去幼儿园怎么走得开?便走到客厅去打电话。罗玉国生怕家里有事,这个房子租下了就装了一部电话。罗琴拿起电话在琢磨该通知儿子玉国回来,还是让玉容回来一次?玉国和萧潇是同学又要好,可是他回来不一定帮得上,毕竟是个男人,照顾病人带孩子都不如女孩子。罗琴还是选择了给女儿打电话。罗琴打通了江重厂金工车间的电话。罗玉容现在已经是车间主任。
“喂,是金工车间吧?麻烦找一下罗玉容。”
“你找罗主任?稍等。”
接电话的是车间统计员楚濂。楚濂走出办公室去找罗琴。如今的江重厂大不如前,早就没有了当年热气腾腾的场面,厂里效益不好,产品老旧无法适应市场经济,设备陈旧、技术落后。老工人大部分已经退休。年轻的人按不住驿动的心,有点技术的纷纷选择辞职跳槽另择高枝,有点办法的选择辞职下海自己去经商了。剩下不足三分之一的工人,多数是无奈、无能、无路的也是人心浮动,混混日子拿工资而已,只有极少数的人还在坚持认真工作。
全厂可以运转的车间也不剩几个了。原来的近20个车间,居然已经关停了一多半,只剩下6、7个车间还是勉强维持运转。也不过是做一些零配件,用来补充那些勉强卖出去,出现问题需要换零配件的整车罢了。别说出整台的汽车起重机,就是厂里前几年装好的还有很多卖不出去。金工车间就是剩下还在运转的车间之一。罗玉容在两年前提升做了主任。她如今是车间里技术好人品好的青年机工中的凤毛麟角。本来可以离开这里,哥哥罗玉国几次提出,把她调到蓝田坝的江州化工厂去,彭晓雅早几年就已经过去了。可是,罗玉容就是不愿意,宁愿在茜草坝守着这个半死不活的厂子。罗玉国都不知她怎么想的?
楚濂找到了在亲自上磨床的罗玉容。罗玉容一面操作,一面在批评旁边一个女工。
“小朱,你看看你干的活?这样的东西怎么混得过去?你用的是磨床,是要打磨零件的镜面。必须达到部颁标准两个零件的摩擦面才会有最好的系数。你看看你,磨出来的高低不平、坑坑洼洼。你都在干什么?”
那个女工低着头嘟嘟囔囔。
“我来上班就不错了,好多人都在宿舍玩。”
罗玉容生气地停下机器。
“当一天和尚就要撞一天钟,你可以不来上班也回家睡觉去,可来了就要好好干。你听好,马上对今天做的几个零件,按我教的样子返工,否则你这个月奖金就别要了。”
那个女工连忙认错。
“别啊,罗主任,好姐姐,千万别扣奖金。一个月工资才几十块,再扣奖金,我这个月怎么活啊。”
“那就好好干活……”
“罗主任,电话。”
楚濂过来对她说。
“好。楚师傅,你照看一下车间。我去一下。”
罗玉容一面朝办公室走,一面取下工作手套。那个女工在后面朝她伸着舌头做鬼脸。
“这么凶。”
楚濂看着罗玉容背影笑着说:“你说她凶?她也是逼出来的。以前她是厂里最漂亮,也是最温柔的一个,很少大声说话,就是说话也不会超过三句。”
“啊?不会吧,您看刚才好厉害啊。要说漂亮倒真是的,现在也漂亮。”
“玉容当年是茜草坝五朵金花之一,现在就剩下她这一朵啦。”
楚濂笑着告诉那个来了没有几年的女工。
“楚师傅。”
罗玉容站在办公室喊。
“您帮我给厂部打个招呼请个假。我家里有事回去一趟。还有这批零件的质量一定要把好关,再退回来,这个月工资都发不出来了。”
“知道了,罗主任,你快去吧。”
罗玉容心急如焚急急忙忙离开厂区。站在路上等公交车,等了很久都不见车急得跺脚。
看见一辆出租车连忙拦下来,上去对司机说:“快,蓝田坝。”
接到母亲电话,罗玉容着急了。严萧潇这个时候,突然带着珏珏到蓝田坝找母亲,还发了高烧,这件事一定有蹊跷。罗玉容猜想是和孔丹萍有关系。
罗玉容心里爱着严萧潇,却不肯公开表示。原来严萧潇的妻子是秦颖,离婚后却接受了同学孔丹萍的感情。罗玉容心里不好受,她不怪严萧潇,明白他是为自己好。严萧潇不愿意被江重厂的人背后说三道四,更不想让她进门当后妈。当然还有,罗玉容比他小了足足十岁。罗玉容为此常常会心里抱怨妈妈,怎么会让自己比哥哥小了12岁?要是只小两岁,严萧潇就不会这样一直把自己当小妹妹了。她一路心如潮涌让司机把车一直开到楼下。
付了钱急急忙忙冲上楼去,打开门就问:“妈、妈,他怎么样?”
珏珏听见声音跑出来,扑进她怀里就哭。
“罗妈妈,罗妈妈,爸爸是累的、伤心的、呜呜……”
“别急,你慢慢说,好好告诉罗妈妈,到底发生了什么?”
罗玉容抱起珏珏,走进自己房间,看见严萧潇躺在那里,母亲正在换湿毛巾。
“玉容,你可赶回来了。他正在退烧,已经好多了。你在家照顾他,我先送星辰去幼儿园。”
罗琴站起身。
“究竟出了什么事儿?珏珏也说不清,还是等他醒来吧。”
罗琴领着孙子出门。罗玉容抱着珏珏坐在母亲刚才的位置,看着严萧潇的脸不由潸然泪下。
“妈妈,你怎么哭了?”
珏珏摸着她的脸。
“你叫我什么?”
罗玉容不由得一怔。
“妈妈呀,你难道不是我妈妈?”
珏珏歪过脸,小嘴在罗玉容脸上亲着。罗玉容笑着也亲了她一下。
“对,是妈妈。可只是罗妈妈,不是妈妈。”
“罗妈妈也是妈妈,我有好多妈妈,嗯,亲妈妈,董妈妈、付妈妈,还有谢妈妈和孔妈妈……”
“等等,孔妈妈不是你新妈妈吗?你不是已经改口叫新妈妈了?为什么又叫孔妈妈了?”
罗玉容敏感地意识到,严萧潇的婚姻再一次遇到了危机。珏珏扬起脸点点头。
“我昨天还是叫新妈妈的。可是恐怕以后就只能叫孔妈妈了?”
小姑娘眼泪扑簌扑簌流下来。罗玉容赶紧帮她擦眼泪哄着她。
“别哭别哭,你还有罗妈妈啊,再说孔妈妈也还是妈妈对不对?你慢慢告诉罗妈妈,到底为什么?”
珏珏贴着罗玉容的脸低声说:“其实,我最想你来做我新妈妈。”
罗玉容心头发热,忍不住亲着她,也低声问:“为什么?”
“因为你对我最好,比亲妈妈还要好,因为是从小带我的妈妈。”
罗玉容不由得抱紧她不断亲着也落泪了。她轻柔地回应着。
“好女儿,好懂事的孩子,你就是最贴心的女儿,妈妈的亲女儿。”
“好,你已经答应做新妈妈了,就不能反悔,珏珏和新妈妈拉勾勾。”
珏珏伸出小手,罗玉容抹着眼泪也伸出手指,勾着珏珏的小手指。
“金钩钩、银钩钩,一百年不许变。”
严萧潇其实已经醒了,刚才罗玉容进来的时候就醒了,不过还有些朦朦胧胧迷糊。烧已经褪下去,人在逐渐清醒的过程里,心里却还是一团麻般扯不清理还乱。他真有点不知道自己的婚姻,究竟在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才会总是弄到离婚的结局?朦朦胧胧中,听见了珏珏的话。纯真的孩子似乎在自己混乱的思绪里,理出了一点头绪。是不是自己在和秦颖选择离婚之后,对今后该不该重新组合家庭;该和一个怎样的女人去组合新的家庭;对这样一个婚姻中必须正视的问题出现了误判,才会导致今天局面的发生?严萧潇并没有这样认为。他相信自己四年前的判断并没有错,孔丹萍和自己是从相知走到相爱的伴侣。甚至他们在做出相爱决策之前,曾经非常清醒和理智地做了一个平等的约定。他们都明白,这个约定是必须的,因为时代决定了这种需要去兑现的可能性。现在,这个需要兑现的约定终于还是出现了。
自己何须如此悲痛?严萧潇想到假如现在出现的不是孔丹萍的初恋情人欧阳剑,而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初恋张燕霞,孔丹萍又该何去何从?凭着他对孔丹萍的了解,相信她会毅然决然地选择离开。严萧潇终于想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决定。严萧潇带着微笑慢慢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