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能靠着官家的给养,无忧无虑的在深宫中‘综坟典之流芳,寻孔氏之遗艺,’欣赏环上的恬娱,不在当世留下错误和可悔恨的事情,就心满意足了。我实不能齐技於数子,故乃静然守已而自宁。”黄皓听了我的话,只是冷笑,没有再说话。
一个月后,尚书令吕乂病逝。费文伟表侍郎陈祗以侍中守尚书令。再过一个月,黄皓一跃而迁黄门侍郎,从杂吏舍搬走了。我才理解他为何那样喜悦了。
“可是,我们想听到你跟姜维的事情啊,郤太守!说实话,你的过去、你跟黄皓的三十年同住的旧事,我们也感兴趣,但是,现在,我们更想马上听你讲讲姜维的故事。”围在我周围的洛阳地方官们这样说。
其中有个偃师县县丞跟着问:“既然你是个避世者,是个循性乐天、守愚自静的学究,那么,你怎么能向姜维提出沓中避祸的主意呢?”他怀疑我是说谎话,我心中苦笑,思考怎么回答,眼睛看着前面的墓碑——那是一个没有死的人的墓碑。碑上没有字。因为人没有死,它的主人还想不到在上面刻什么。
“这个人将来会写下这个事情的。但是,你们愿意听,我就说说吧。”我忽然说道,“听到后面,你会发现,我前面所说的并非无用的累赘。”
延熙十五年之前,我没有留心过政治。我觉得已经不需要再增益什么了,或者说,虽然季汉谈不上完美,可是,锦上添花的奇笔不是我的能力可以做到的。因此,我只是默默的等待、期盼第二个武侯出现,将国家的内政战备推向新的高峰。有了这种心理,加上祖父做官不廉导致杀身的教训,都使我自娱于所好,没有为国家想太多。
到后来,我察觉到了某种味道时,才发现国家正以惊人的速度在堕落!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们的国家会这么快就呈现败亡之象。我这才体会到【由俭入奢易】的厉害!只是变换了几个重要位置上的臣子,国家的味道就大变了。昂扬而健康的精神逐渐消褪;弥漫起来的是追求自我享受的萎靡之风。一个人的惰性一下就教会了无数人。偷安的思想在放射;苟乐的念头在疯长。
一部疾驰的战车,因为换了御手,尽管马匹还是良驹,尽管车轱辘还是一等木材,尽管车上的勇士还是那样精锐。但是,庸俗的御手轻轻变动方向,就把战车往绝路上赶去!距离悬崖越来越近!好马、好车、好木材,就这样呈现出了将要屈死于庸奴之手的败相!
武侯生前担心的,蜀人好逸,久处安平,则忘大业而懒散的判断应验了。大家这是才发现已经许久忘记自己了,此时,都只想着把自己拾起来。
而不愿意同流合污的忠臣都逐一遭到了贬斥。逄巨、霍弋、罗宪、令狐楚等就是那个时候被调离京师,放到边疆区任职的。只是因为武侯、董允的余威还在,他们畏于民心,才未敢扬起屠刀——自然,他们也怕那个手握重兵,一心北伐的凉州异士。
“那么,这个时候,你打算出来做事情了?”一个人问。我点头回答:“是的。我意识到这个时刻,必须出来改变朝风,不然.....”
于是,我立刻去见谯师,表示了自己的意思。可令人难过的是,谯师已经心灰意冷,不愿意管事了。他在这个时候竟想变成之前的我,躲到兰台,品阅古人书法以消磨时光!我只得失望的回到了东观。想到短短一年,国家就风化大败,实在不敢想象数年之后的景象,我简直无法入睡。
延熙十九年春,朝廷因为破狄道、河间、临洮、洮水的功劳,宣姜维进京,册封其为大将军。我知道这个信息后,马上想到应该借庆贺迁升时,向他表达忧国之心,请益拯救之策。
姜维好郑氏之学,为了投其所好,我特意在东观阁挑了三部益州难得的训诂学书,即,郑玄批注的《古文尚书》、《礼记正义》和《周礼注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