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和我在福州碰了个面,真是有万分的惊喜。让我给他留几个字,便写“握别京华十三春,相逢弥觉白头新。手成百卷专门学,身是千秋梦里人。海外散学来去矣,门前生徒遍儒绅。故交也非容易见,千里明月亦举樽。”
我们一样是忙碌的。握手,相拥,交谈未及便三个小时已过,又相拥挥手自兹而去。每个人走的路和当初所要的真是相差甚远,他当年天天懒懒的,后来游学海外,散播文化,居然勤快得不得了。而当时我的愿望是做一个快乐的庄稼汉,现在看来这个种田养猪的梦,也真是弥天大梦,越来越远。
现在的人想过五柳式的梦,真是相当不易。种地的人未必翻书,翻书的人若想种地,真也是没门。不是没门,是没地。没有了土地,哪里还有“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这般潇洒?当然,种地肯定是技术活,不是光浪漫一下就能搞定的。这方面,陶五柳肯定差多了,要不然他的地不会种成“草盛豆苗稀”这样惨淡光景,不过,也许陶老人家对待土地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玩玩罢了。
我可是针对梦想当年下过一番苦功夫。利用大学图书馆,搜集最新农业资料,土壤报告,适宜稻种,高产品质,呵呵,说起来倒还是做好了准备的。有一回一个同事老爸和大家聊天,谈到养猪,我也是不须让。从品质到配种,从喂养到高产出猪,说的他老爸认认真真的记了好几页。我的一个朋友在股市里捞了一把后,依照我给出的计划,在京城附近做起了专业养猪,居然成为京城肉食者的主要供应商。自然,读书游玩的逍遥不在话下。偶尔打个电话勾引我一下,引我畅想万分。而在广西百色的稻种试验田里,我可是认认真真向袁隆平先生请教过的。当然,不能归于山林,和良田稻香,读书为伴,不能归于乐趣所在,也大约是一些冥冥的安排,倒也怪不得谁。
我极为惊讶古人拥地之多。盛唐时期的储光羲在他的诗里说“种桑百馀树,种黍三十亩”,并且“夏来菰米饭,秋至菊花酒”真算是富农一枚,让人眼馋。就连不做官跑回家的陶五柳也有“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不伸舌头不行。百姓的快乐像绿色的植物一样能够蔓延。“舂秫做美酒,酒熟吾自斟。若子戏我侧,学语未成音”,一派天伦,今天读起来,仿若隔世。
哦,不是仿若,是真的隔世。所有的老学究们都感叹“今不如昔”,大约都是因为这样美丽的句子记录的光景。农业的更代使得田园风光渐渐失去了生活的实践和语言存在的背景,只能遥远的在五柳摩诘孟夫子们句子中慢慢咀 嚼。不知道我们的孩子们,会不会把这些诗句当成了人类童贞而充满歌颂的童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