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病毒是一种什么病毒?
如果,二十章之前,你能猜出它是什么,那是我的不是;
如果,三十章之前,你还不知道它是什么,那是你的不是;
到了结尾,人人都知道它是什么,那是这个位面的不是。
这是一个残忍的故事。一个深夜,“我”收到了一条短信,发送人声称他发明了一种最可怕的病毒。 什么样的病毒可以称之为有史以来最可怕的病毒?又是什么样的人,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发明了它?
请与“我”一起踏上探索之旅:摔死亲生儿子的大学同学、种过罂粟、卖过母猪肉的哥哥和他做了宵姐的妹妹、谜一般的丝瓜杀手、以卧底起家的警队精英,还有,明眸善睐的警花…… 残忍,也许并不恐怖,于无声处听惊雷。
5
麻将桌上,有个女人甩出一张牌,一抬头看见了我。哈,你们家来客人了。
事后我琢磨这位女士当时应该赢了钱。所谓“赢钱怕吃饭,输钱怕天亮”,麻将桌上,普天之下,除了最具中国特色的业务牌之外,人人都想赢,而要赢钱的基本决窍,就是保持住胜利果实,而要保持胜利果实的最好方法,就是在赢钱之后,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据说足球史上,有许许多多的惊天大逆转,甚至是发生在加时阶段的大逆转,几十载之后,仍让人感觉惊心动魄,荡气回肠。其实这没有什么特别的,十亿人民九亿赌,我想我们九亿人们之间,应该有不低于八亿的人们在麻将桌上体验过这种风云变幻,世事无常。
相应的,屋主此时肯定是输家。因此,尽管他家的黄狗叫个不停,他仍然没有起身的意思。但赢钱女士的有意提醒,终于使得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我。
赢钱女士站起身,你们家来客人了,不打了,我也回去做饭去了。
我暗暗叫苦。麻将桌上的“走为上计”,通常不外乎“尿遁”、“急事遁”、“疲劳遁”、“电话或短信遁”,而其中最好的方式无疑是“现场来客遁”,最具说服力与杀伤力。但这种情况可遇不可求,现在却被这位赢钱女士抓住了,只能说明今天她的运气好得出奇。只可惜赢钱的并非主人家,这无疑会给我这位客人带来相当的麻烦。
更何况,其实我并不是一个客人。
一个面目黝黑的汉子走过来,疑惑地看着我。我早有准备,伸手入怀,掏出一包烟。汉子的眼睛亮了亮,这种高档烟,农村还是没有几个人抽的,哪怕是村长。但乡长以上,县局长以下,多半抽这种烟。至于县局长以上,据说那个南京房产局长出事以后,抽的都是无盒烟。
我递了一支过去,给他点上火。自己也点燃一支。烟雾缭绕中,我伸手往王崖山老家那个方向指了指,问:王大娘走亲戚去了?
他这才恍然,这个一脸陌生的家伙原来是王大娘家的亲戚。
去她女儿家了。你是……?
来的路上,扁担镇某个中学门口,我看见过一条横幅,红底白字,写着“热烈欢迎上级领导来七中检查”。我微微一笑,我是她儿子,就是王崖山,他的同学,这次来七中开会,顺便来看看。
汉子一哆嗦,居然差点把烟掉了。
我二话不说,往厅屋走去。汉子的牌友们已作鸟兽散,他老婆见我和他男人聊得似乎挺热络,起身泡茶去了。我坐到麻将桌旁,女主人正将茶端过来,却听到他男人重重咳嗽了一声。
女主人看了她男人一眼,就有些疑惑。我主动起身,把茶接过来,“谢谢”,我说,然后继续坐了下来。
汉子跟了过来,他刚抽了我一支高档烟,这时倒真不好让我不喝这杯茶。我慢条斯理地喝了几口茶,把腹稿再理了理。我和王崖山是同学。毕业好几年了,这次到乌县开会,哦,是关于高考招生的,县里的同志又把我们拖到了扁担镇,听说这里的七中升学率一直很高。
除了第一句,我说的都是假话。但我想应该不会有大的纰漏。王崖山曾和我说过,他们扁担镇的人,都很会读书,因为扁担镇是乌县最穷的几个镇之一,乌县另外有一个镇,叫捞墟的,据说稀有金属矿产丰富,富得流油,因此乌县有一句流传颇广的顺口溜,“捞墟会挖洞,扁担会读书。”
女主人这时也跟了过来,看来她是个老实人,她插了一句:现在其实也不行了。哦,我显出很惊讶的表情,这帮当官的,就喜欢欺上瞒下――以我的阅历与经验,在我们国家,只是不是和官场人聊天,你骂一骂官员,斥一斥腐败,总不会有错,总可以拉拢彼此的距离。
夫妻俩的神色果然放松了一些。我将我的工作证递了过去。唉呀,你是大学的老师啊。
至此,我成功地完成了第一步计划。
我倒真是没想到,王大娘却走亲戚去了。看这天也黑了,回扁担镇也不方便了,况且,我还给大娘带了点东西,总不能白来一趟,所以我想,不如就找个邻居家歇一歇,明天大娘回来了,我拜访了就走。
王奶奶明天会回吗?汉子问他老婆。
这个问题正是我关心的。
那会回,她去女儿家,最多一天,明天准回。她那个女婿,嘿嘿。
我摸出一张百元钞票,不好意思,那就打扰你们了,这就算我的伙食与一天住宿费,谢谢了。
这怎么好意思。你到镇上住旅馆,都要不了这么多钱。
那不。我这回去,明天再来,摩的费都不知要多少。请收下。
夫妻俩到屋里合计去了。我怎么看都不象个坏人,我估计这事能成。果然,女主人出来了,那你就先在我们这里将就一晚吧。我又给汉子递了一支烟。他接了过去,放到耳朵上,摩挲着双手说,今天早上起来听到喜鹊叫,果然还是有贵客。
麻将桌旁,一直还有一个男孩,十来岁的样子,坐在一个小矮凳上,搬了一条长凳作书桌,写作业。麻将声声入耳,他的父母居然没有叫他到别的地方去学习的意思。我们在这里谈天说地,他似乎作业做完了,听得也很来劲。他说,爷,不对啊,我怎么是听你说,昨天晚上梦见踩大便,今天能发财。结果打麻将老输,还在老说这梦也信不得。
他妈走了出来,小孩子莫乱讲话,收拾课本去。
我微笑不语。我出手一百元,应该是属于大方的了,这夫妻俩,刚才在合计时,多半会认为那梦其实是应在我身上了。男主人有点不好意思,大人讲话小孩听。好好读你的书。
小男孩收拾起课本,慢腾腾往里屋走。然后,只听见他说了一句:“读书有个屁用。象崖山叔叔……”
什么?我一愣。夫妻俩勃然色变,声色俱厉,打死你这个不懂事的家伙。
小家伙似乎知道自己真说错话了,赶快进里屋去了。
我心中疑云又起。
晚餐相当厚道。这年头,你能吃到或丰富或精致或可口的美食,但却很难吃到厚道的食物。汉子大刀阔斧,斩了一只土鸡,用自家腌的酸豆角爆炒了半边,新鲜的鸡杂配一条嫩丝瓜开了一碗汤,还有一份爆炒土鸡蛋,一碗素炒黄瓜、一碟清翠欲滴的空心菜。我吃得满面红光,这原料,太地道、太厚道了,内心直叹夫复何求。
夫妻俩还劝了我小半碗米酒。
直到此时,我终于承认了我从小就被教导过的,中国的劳苦大众,确实是淳朴热情的。夫妻俩还很谦虚,一个劲地说没菜,饭要吃饱。
酒足饭饱,我谈兴忽浓,忍不住就杜撰了一个“穿越”故事:话说有一天,一个美国人、一个日本人、一个中国人突如其来,被穿越到了一个魔兽森林,并且很不幸的遇到了一只高达九阶的全属性食人魔兽。美国人急了,劝魔兽不要吃他,他们美国科技天下第一,将来可以给魔兽提供最好的魔力装备;日本人则试图以钱动兽;轮到中国人,他可就急了,他又不认识魔兽的主人或者更上一阶的魔兽,到哪里去找人批条保命呢?魔兽却大口一张,把美国人、日本人囫囵吞枣了。至于中国人,他非但没吃,还主动缔结了奴仆契约,认中国人为主人。
因为这中国人身体里,什么三聚氰铵、地沟油、残余农药等等,实在太多太毒了,实在是此次元大陆有史以来第一毒物,它哪里敢吃呢?
我讲这个故事,除了由衷的表达感激之情外,也带有与“骂一骂官员,斥一斥腐败”的相同目的,但夫妻俩对此缺少“感同身受”。倒是我第三个目的达到了,什么穿越、魔兽、奴仆契约,极大引起了那个小男孩的兴趣。
我本来计划,晚餐过后,要到村子里四处转一转,但我很快发现,这个计划是如何的想当然。乡村的夜晚,一片静谧,笼罩在厚重的夜色之中。在这片稠密的黑暗之中,我寸步难行。站在空空如也的屋外,我点燃一支烟,烟头火红,我却连自己的手指、白色的烟卷都无法看清。
烟头熄灭时,我听到人声。
是有人又来打麻将了。大概觉得大学老师这样的知识分子应该不会喜欢打麻将,汉子就有些不好意思,讪笑着告诉我,农村的青壮年,基本都到外打工去了,他因为在附近跑点运输,所以一直无需外出。也正因为这个原因,附近的闲杂男女,都爱到他家来打麻将,其他人家,孤男寡女的,就不方便。
我点点头,说,理解,瓜田李下。我只是诧异,这厚重的黑暗之中,那些来打牌的人们,纵然不是箭步如飞,却也是施施然而来,完全适应了这夜路。
昏暗的白炽灯下,他们鏖战去了。我在旁边看了一下,却被蚊子叮了个手忙脚乱。乡村的蚊子,花脚,个大,牙尖,一头扎进我的皮肤,尖痛尖痛,甚至让我一阵痉挛。我拍上拍下,像是在练气功,又像是在练习治疗颈椎病的健康操。打牌的人们就发出善意的大笑。他们或是挥一把大蒲扇,或者偶尔拍一拍身上,安之若素,一点都不会影响麻将战斗进程。
有人还讲起了故事,大意是寒冬之际,屋外白雪飘飘,几个老头在打麻将,三公公忽然感觉脚冷,就叫一个细伢子替他盛盆火炉。细伢子搞恶作剧,给他端了个火盆,里面却没盛火,只铲了一铲雪。三公公看也不看,哪有时间看,就把脚踏了上去。几圈牌下来,细伢子问他暖和了不,三公公说,好多了。
大家又大笑。
那个小男孩也笑。他妈妈就骂,还不快去睡觉。小男孩就心不甘,情不愿,我微微一笑,决定和他一起躲到蚊帐里。晚餐时,夫妻俩就安排好了,我和他们崽睡。躺到床上,我给瑶瑶发了个短信。一抬头,却发现小男孩眼睛亮晶晶看着我。
叔叔,你手机里有游戏吧。
我一乐,原来以为我还要再编魔兽故事的。我把手机递过去,等他玩了几分钟,我行动了,球球,你说那个王崖山叔叔……
脑后忽然生风,一阵剧痛袭来,我直挺挺倒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