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季羡林的身份之一是语言学家,他通晓的语言有英文、德文、梵文、巴利文,俄文、法文、吐火罗文。
什么?梵文、巴利文,尤其是吐火罗文,是什么东西?
梵文和巴利文是古代印度的语言,吐火罗文则是我国新疆地区一种失落的古代语言。反正都是冷僻、难懂、艰涩的东西。但是季老先生却精于研究。
这些语言都是他出国后才开始学习的。他出国的时候已经二十多岁了。二十多岁从零开始学一门语言,对于一般人都感觉困难,更不要说精于研究。
究竟他是怎么学成这些极难生僻的语言的?
根据他的自述,学习方法是「德国法西斯的教学方法」。也就是直接实践,在实践中学习。
他用学游泳来做比喻:
就是把学生带到游泳池旁,一下子把学生推入水中,倘不淹死,即能学会游泳,而淹死的事几乎是绝无仅有的,甚至是根本不可能的。
可见,季老先生对这个方法推崇,对这个方法的有效性十分肯定。
具体过程是这样的:
学习梵文时,上课第一天,老师先教字母读音,以后的「语音」、「词形变化」等等就一律不再讲解,全部由学生自学。
以后的课,在课堂上学生念梵文,又将梵文译成德文,教授只是在旁边听,指出错误。
季羡林说,为了应付两小时的课,他要用一两天来预习,查大量资料、字典词典。
后来学习吐火罗文,另外一个教授的方法也是大同小异。
老师不教字母,而是让学生自己摸索。教材是一本文法书,老师同样也不讲解。第一天讲课,一开头就念原文。
学生在课后要查文法,要自学婆罗米字母。老师讲过课文以后,要跟踪查找文法和词汇表。总之,要通过不断的自学来跟上老师的进度。
就在这种学习模式下,季羡林进步神速,不止入门,而且后来还写出了很多有创建的学术论文,其中,有一篇论文指出了当时权威研究的错漏,另一篇论文刊登在德国哥延根科学院的院刊上,这个刊物在当时十分权威,都是院士级别的文章才能刊登,足以见季老先生的实力。
2.
回到现在,我们的潮流是追求效率。你直接告诉我怎么做就好了,不要鸡汤,不要讲道理,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所以很多人热衷干货,热衷有操作说明的方法论。我自己也是这样。
一本书或者一篇文章,看有没有可操作的具体方法,如果有则认为「干货满满」,如果是谈道理讲故事的,就会马上认定它太「水」,泛泛而谈,不值得花时间读。
然而,这个看上去很有效率的模式,成效有多少?你真的觉得自己越来越进步了吗?进步的速度是越来越快还是越来越慢?
对于我,开始我是十分热衷的,觉得收获满满。但是时间久了,看多了,反而觉得自己变得有些愚钝。
比如我实践在《聪明人的一张纸工作整理术》中,声称15分钟能读完一本书的「阅读克星法」,用这个方法读《我的学术人生:季羡林自述》,一本没有任何专业知识门槛的书。结果的确是很快看完,但是,看完后所得到的,都是些浅层、字面上的东西。
当时很失望,怎么是这样的一本书?
然后,我又以自己平常的阅读习惯,较快的一字一句按章节顺序看,重新读一遍这本书。果然,对内容的理解、得出的感想和受到的启发跟第一次读很不一样。
第一次读,因为断章取义,快速浏览,其实忽略了书中文字的逻辑、前后联系,忽略了字里行间表达的含义,最重要的是,错过了文字意境的魅力。
而第二次读,因为按照自己的阅读习惯,有自己的节奏,则有了「读进去」的感觉。第一次读用了半小时,第二次读用了两个小时。从阅读效果来看,第二次完胜。
说这个例子,不是为了表达追求效率错了,追求干货错了,而是想说,我们很多人对「效率」的理解错了。
我们总认为,做一件事所花时间越少,就是越有效率。但是,效率不总是时间与产出的对比,更应该是投入与产出的对比。
读书应该是一件关注「性价比」的事情,而不只是「快与慢」的事情。
在季老先生的学习方法中,最具「性价比」的,不是找现成的说明书,而是在空白的地方,通过亲自摸索,找到答案。
比如,他在写博士论文的时候,研究的是梵文佛典。当时的任务是,研读一本大部头《大事》,厚厚的三巨册,这一本书他读了两年。这是一本很难读懂的书,他说:
遇到困难问题,我从来不找教授。因为这种古怪的文字,对教授来说,也会是陌生的。Senart的法文注释,也可以参考。主要是靠自己解决。一时解决不了,就放一放。等到类似的现象发现多了,集拢起来,一比较,有的困难自然能得到解决。
找现成的答案和操作,就像看说明书,每一步都很清楚,但是也很死板,你对照着做很快上手,但是你的所知也往往受限在操作步骤上。
给自己摸索的空间,虽然投入了更多时间和精力,但是你的收获会远大于那些多花了的时间。
经过探索,你的知识储备、认知层次都会明显高于只知道的答案人。
其实,这篇文章所说的道理,几乎人尽皆知,不就是「欲速则不达」吗?说了几千年了。
但是,一件事被反复说几千年,原因又是什么?
最后,用季老的一句话来回答和结尾:
看似平淡,实则最切实可行,而且立竿见影。
关于季羡林先生:
国际著名东方学大师、语言学家、文学家、国学家、佛学家、史学家、教育家和社会活动家。
历任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部委员、聊城大学名誉校长、北京大学副校长、中国社会科学院南亚研究所所长,是北京大学的终身教授。
季羡林自幼家境贫寒,六岁便离家投奔叔父。后考入清华大学。毕业之后留学德国,通英文、德文、梵文、巴利文,能阅俄文、法文,尤精通吐火罗文(印欧语系中的一种独立语言),是世界上仅有的精于此语言的几位学者之一。
参考书籍:
季羡林,《季羡林谈读书治学》
季羡林,《我的学术人生:季羡林自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