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房前有两棵桂花树。其中一棵是我亲手栽植的,栽植的时间应该是一七年春天。人在家里,实话说,我几乎一点儿也感受不到家应该有的踏实,相反的,像是寄住在这里。想起在外面时,又时常的想起这个家,真是应着一句诗:客舍似家家似寄。这种心情,真不知怎样来说,因此我都疑惑:是不是自己的脑子出了毛病。
原本不该说这些的,何况是在这样一个无辜的早晨。想说出来,又不得不做克制。
一点欣喜的是,桂花开了!其实,桂花开了平常得很,有什么稀奇的呢。让我产生欣喜的,是因为这一棵开花了的桂树是我亲手栽植的,今年应是首开吧。准确的说,正在开。打着点点的粉白的芽,应该说是花蕾吧。想必很快就要绽放了。有些许的枝上,已开了星星的几朵。并能闻见它的花香。瞧那嫩芽儿,那点点的花蕾,又确有一股蓄势的劲儿。正好比是一位羞涩的少年,或者说是一位不善言辞的少年。那么,只竟努力的把花来开吧。
是不是只有自己的劳动所得,才能确实的感受到其中的满足,其中的乐趣呢?我想是的,于我是的。别人的一切,与我无关。人家的花儿,我不会伸手去摘。别人的果实,我也不要。一定不会的。如果是遇上善意的主人,我在路过的时候,也乐意在闻见花香之时与他分享一番,并送上美好的祝福;只是未必总能遇上这样的人啊。于是,平静的淡淡的,或是要作拂袖而去,在我是负了花香的无辜,也为人与人之间的一种不投缘不和谐,而感到深深的忧伤。
因此,对自己栽的桂树开花了,这一种欣喜的心情,想必大家是能体会,理解的。
前些时,快过去有一个月了吧。也就是我去拉萨那些日子之前,我无意中发现这棵桂树上有一个鸟窝,窝里有两只鸟蛋,不,是三只,三只松绿石颜色的蛋,纯粹的颜色,浑身光滑,椭圆形,小巧可爱。在我去扒拉着望时,不是有它们的父母,鸟爸鸟妈飞出来,在树前鸣叫,在地上奔来跑去的情景么。
现在已是真正的秋天了。早上的寒意,竟让我感到比如今的拉萨的早晨还要冷些的样子。昨天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想到那一棵桂花树开花了,也自顾微微地笑着。就想起树上的鸟窝来,想到那三只蛋:现在怎样了呢?是孵化成了小鸟,还是已经飞走了?时间这么短,孵化也没那么快呀。我又担心:秋的寒意,它们是不是正常活了下来?
就刚才,我去看桂树。扒开枝叶一看,窝还在,因为下雨,有些潮湿。用指头一探,窝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鸟蛋像是不翼而飞了。
我感到一种失望,一阵失落,呆呆地望着。
它们应该再让我看见的啊,或者说,它们应该还在那里等我的呀,我天真的这样想道。想必是孵化成了鸟,飞走了。不然,又是怎样呢?我不愿去想它们是因为种种的不测的命运而不见了的。
哎,它们究竟怎样了呢?但愿成了鸟,跟它们的父母飞走了,到一个新的所在去了吧。
窝还在,它们还会回来吗?
秋天来了!那田野里熟黄的稻谷,那笑哈哈的板栗,那地头残剩的站着的几根甘蔗,还有迟豆角牵爬的藤蔓,新种的萝卜嫩苗,以及屋旁的指甲花又开了,这一切,本都是让我欢喜的。
可是,可我心里,心里沉沉的,空落落的,像怀着一颗讨厌的石头。它想迸出来,可又出不来。我真害怕,恐慌它连我自己的身体一起粉碎掉。
回到家,像是打回原形。心情、心境,又陷入差不多原来的样子。
我就想起我去过的那些地方,孤独感油然而生,难言的,无处可说。而如鸡肋的写作,却成了我如今唯一的充饥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