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张校长，这是我早晨做的红烧鱼块和小火熬了一个晚上的鸡汤，您尝尝。”小梅圆圆的脸上荡漾着甜美的笑容说道。“你辛辛苦苦做的，多不好意思呀！”张大胖从皮质弹簧椅上起身，深情凝望着小梅，手下意识地抓住饭盒，往回推。

“若不是您，我工作都没着落，您就收着吧。”小梅又把饭盒推过去。俩人推让间，张大胖肥胖的手触到小梅纤细白皙的手，小梅的脸刹那间红到脖子根。这个细节自然没能逃过张大胖的眼。

小梅慌乱地把饭盒放在张大胖的桌上，便逃出了办公室。张大胖会意地笑了，他知道，小梅这是害羞了。他打开饭盒，香气扑鼻而来，恍惚还夹杂着家的味道。

20年了，张大胖已经从30岁人见人爱的张大帅变成了人见人说的张大胖。也不怪别人，岁月这把杀猪刀对他也的确不仁慈，他那肚子，如果不看上半身，准以为是十月怀胎。20年前，他人生的第二春，一个女大学生，让他没了家。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真的没再正经谈个女朋友，每日饭食都是自己凑活。

眼下，这个小梅每日给自己变着花样送菜，张大胖那颗沉寂多年的心猛地开始骚动起来。小梅长得好看，说话动听，是公司新招的前台。招人一向都是校长直接负责，那日，他恰好出差去了，便让张大胖面试。张大胖见小梅形象气质不错，身世又有些可怜，便留下了她。

这不，小梅借着这个，每天都往他这里跑，又是送饭，又是嘘寒问暖。

02

张大胖原本是一名大学老师，因嫌弃妻管严，与一名女大学生秘密相恋。漆岂料东窗事发，他与学生在酒店共度良宵的事情被发现，便再也没有脸在大学混下去。只得偷偷跑到一个小培训学校做老师，一步步爬到了今天的副校长。

从头再来的滋味不好受，所以，他格外珍惜。

这天，学校有个重要的接待任务，一个大型投资商到访。“资本就是爷”的道理，张大胖懂，所以他好酒好话伺候着。

“这是我们这最好的酒，纯度高，香味正，口味贼劲道。”张大胖拿起酒介绍着。

“酒肉好是好，就是少了点啥。”资本家说着，眼睛不住地旁边倒酒的小梅身上瞅。

张大胖看明白了，“那吃完饭后，我们去旁边的风月无边……”“你想哪里去了？”资本家一本正经地说道。“恕我愚钝，您是想？”张大胖有种不详的预感。“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莫如就让小梅陪我们喝喝酒。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面子请到小梅？”小梅早就从他们的话里听出了端倪，见资本家那呼之欲出的色眯眯的眼，脸上一片通红，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向张大胖。

张大胖没想到，资本家居然这么过分，很想拒绝，又怕投资黄了，自己这副校长的位置保不住。踌躇之际，只见小梅拿起酒杯，坐在资本家的旁边。“这杯我干了，您自便。”资本家一把揽过小梅的腰肢，发出一阵肉麻的笑声，露出满口黄牙。

小梅那边表现得好像一个交际花一样，张大胖的心却像在滴血。小梅每喝一口，他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次。

“她一个小姑娘，哪会喝，来，我来陪您。”眼见小梅眼色迷蒙，面颊绯红，张大胖再也忍不住了。

“哎哟，你还怜香惜玉起来了？”资本家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

“没事儿，我扛得住。”小梅带着微微醉意说道。投资家心满意足地走了，小梅立马奔向洗手间，一顿乱吐。

当她踉踉跄跄浑身无力地走出洗手间的时候，张大胖正拿着一杯酸奶等着，好像一个小男生等女朋友一样。

03

“听说酸奶可以解酒，你快喝点。”张大胖顺手扶着小梅。“我没事，只要能帮到你，我做什么都可以。”小梅羞涩地说道。

酒店里昏黄的灯光照射下，小梅的脸格外动人。那一晚，他们没有回家，而是一起住进了酒店。

很快，小梅和张大胖的新闻传遍了整个公司，人人都称张大胖好福气，一大把年纪了，还有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喜欢。

张大胖在爱情的滋润下，气色也越来越好，整个人愈发年轻了。

“咚咚咚……”张大胖正沉浸在自己美好的爱情遐思里，突然间，敲门声响起。

“请进。”张大胖说道。

“张校长，这是戴小梅的入职资料，因为是您面试的，需要您签下字。”人力资源部经理说道。

张大胖拿过资料，正准备签字，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你先出去吧，我签完字叫你。”

张大胖想着，现在和小梅感情进展这么稳定，说不定哪天就谈婚论嫁了，所以她的信息了解得越多越好。

他顺着信息往下看，当看到父母那一栏时，他噌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戴春玲”三个字赫然入目。怎么会这么巧，和自己的前任女朋友一模一样？张大胖赶紧看了看戴小梅的出生日期，她20岁，而自己和她的事儿刚好发生在20年前。

莫非戴小梅是自己的女儿？不，不会的，不会这么巧合。张大胖惊出一身冷汗，赶紧安慰自己道。

04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张大胖的脑海。自己出身农村，大学的时候遇到了对自己一见倾心但比自己大5岁的校长女儿。俩人感情越来越好，毕业后就结婚了。没想到，婚前温柔可人的老婆，婚后总是仗着自己家有钱有势，动不动就数落他。张大胖开始讨厌回家，一有机会就留在学校。就在这时，班上一名女学生，戴春玲，逐渐走入他的视野。戴春玲

和戴春玲在一起是偷偷的事儿，因为学校里几乎都知道张大胖是校长的女婿。而张大胖偷偷承诺戴春玲，他会和老婆离婚，和她在一起。

毕业散伙饭那天，大家都喝得迷迷糊糊，等到大家都走了，饭桌上就剩下戴春玲和张大胖。他们俩不知怎么的，就到了酒店。第二天一大早，一夜未归的戴春玲和张大胖被校长女儿，也就是他老婆敲响了酒店的房门。

张大胖出轨女学生的消息传遍了校园，他和老婆离了婚，灰溜溜地走了。从此，再也没有与戴春玲联系。

05

往事不堪回首。

无论如何，自己现在不能自乱阵脚，而是要找戴小梅问个明白。

“你的父亲是做什么的？”张大胖问小梅。

“你怎么想起问这个了？不会是要打算见父母了吧？”小梅的脸红了。

“我就是想再多了解你一些。”张大胖说道。

“我从来没见过我父亲，母亲也从来不说父亲的事儿，我也不敢问。”小梅此话一出，张大胖的感觉更不好了。如果一切凑巧的话，他可能就是小梅的父亲……他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了，不敢再往下想了。

“你的母亲好吗？能不能给我看看她的照片？”张大胖问道。“我是说，我想看看你和你母亲长得像不像。”意识到自己突兀了，他赶紧改口。

“可以啊。”小梅从包里拿出一张和自己母亲的合影。时隔20年，张大胖还是一眼就看出，那个人就是戴春玲。

张大胖面色煞白，顿时只觉天旋地转，接着便不省人事了，他被120送往医院。

张大胖被医院诊断为高血压，经过几天的治疗，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来看望他的人一波又一波，唯独没有见到小梅。他从同事口中得知，小梅在他住院后就离职了。张大胖慌忙拨打小梅的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他左思右想，越想越不对劲，便不顾医生的劝阻，迫不及待地出医院了。

心头的那块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一日不除，一日不得安生。

06

当她按照小梅登记的家庭住址找到小梅家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小姑娘依偎在一起。中年妇女穿得有些土气，整个人走路也没什么精气神，那张脸上刻满了皱纹，只是眉眼间还有戴春玲的影子。而她身旁那个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小梅。

张大胖看到这一幕，倒抽了一口凉气。如果不是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他应该会当场晕过去。

既然来了，他就要搞清楚一切真相。他走过去，喊了一声“小梅”。小梅听到那一声喊声，立即羞红了脸，看到他后，立马躲进了屋里。那个中年妇女顺着声音望去，看到了张大胖的脸。

“你来了。”中年妇女看着他，笑得有些怪异。

“你好像并不奇怪？”张大胖看着她那怪异的笑容，脊背发凉。

“自从当年你离开，我就没有再遇见什么奇怪的事儿了。”提起当年，戴春玲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你知道吗？我也很无奈。如果我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没有。我没有地位没有身份没有财产，而你那么年轻，所以我……”张大胖忆起前程往事，也有些愧疚。

“那你有想过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吗？”戴春玲长长地叹了口气。“父母因为我的事情，郁郁而终。我一个人拉扯小梅，含辛茹苦地把她养大，吃了多少苦啊！”戴春玲说着说着哭起来。

“所以，小梅真的是我们的……”孩子那两个字，张大胖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不是。当年我的确怀上了你的孩子，爸妈死活不让，我还是要留下，没想到，娃还是胎死腹中。医生告诉我，我再也不能生育了。所以，我收养了小梅。”说完，戴春玲好像完成了一件大事般畅快。

“那你知道她和我的事吗？”听到小梅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张大胖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放下，可他却对戴春玲充满了愧疚。

07

戴春玲思索良久，说道：“这些年，我的确恨你，可我并没想过报复你。没想到，小梅告诉我她新公司的领导是张大胖，天助我也。我便顺水推舟，想着让你尝尝被人抛弃的滋味，甚至想让你误以为她就是你的女儿，让受尽煎熬。只是我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小梅这个姑娘会对你动真情。”戴春玲有些哽咽，朝屋里望了望，她知道，小梅在听。

张大胖感觉自己的脑容量不够，真真假假搅得自己乱乱的。“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会对你的人生带来这么大的影响。不过，你这招太狠了，如果你想让我痛苦，你做到了。”张大胖的心被撕扯着，头痛欲裂。

戴春玲哈哈大笑起来，像个疯子一般，紧接着咳嗽不止，鲜血从她的嘴里渗出。小梅赶忙跑出来，帮她擦拭。“她刚被检查出得了肺癌。”小梅低声说道。

“如果你还觉得愧疚的话，和小梅在一起吧，她是个好姑娘。”戴春玲把小梅的手交到张大胖的手上。小梅低头不语，张大胖看着憔悴而苍老的戴春玲，心如刀绞。

心怀愧疚的张大胖带戴春玲到上海治疗，可是，她的病已经到了晚期，医生预言，她只有半年到一年的寿命。

张大胖把戴春玲接回了家，和小梅一起悉心照料她。五年后，她的生命走到了尽头。她说：“这五年我虽然病着，却比过去二十年要幸福。我已经不怪你了，也可以安心地走了。”戴春玲含笑离世。

“小梅，嫁给我好吗？”一年后，张大胖向小梅求婚，亮出闪闪的钻戒和绚烂的玫瑰花。

“对不起，我不能，我们做朋友吧。”小梅沉思了一会儿，隐忍地说道。小梅爱张大胖，可是，爱亦有道，她不想越过那个道。

虽然没有成为夫妻，小梅却和张大胖一直生活在一起，像朋友又像亲人，如同《芳华》里的何小萍和刘峰那样，度过了他们的后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