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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I 嗨,我是车圣宇
第一章 消失的头像
滴滴司机看上去是个健谈的小伙儿,黝黑的皮肤泛着健康光芒,脸上透着青春的朝气,见夏木来到跟前,连忙麻利地摇下副驾驶窗户,眼睛活泛地望向她。
“姐姐,还有行李需要我帮忙拎上车吗”声音里透着热切,在这个初春乍暖还寒的午后带着暖意。
“不用了,按导航走吧”,夏木的声音平淡沉稳,音调没有起伏,大概这就是不温不火的温开水味道吧。或是出于礼节,或是她多年职业性的素养,夏木说话时脸上挂着很浅的微笑,虽是这样,却分明写着万分的落寞,礼貌而冰冷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夏木慢慢走向车子的右侧,打开后排座不急不缓地坐了进去。放好白色的包,轻轻屈膝抬臀理了理灰色风衣的腰带、下摆,以及里面的白色套裙。不管是坐车还是自己开车、工作场所或商务宴谈间、哪怕是一个人在咖啡馆及书店,她都习惯保持这样的姿态。
整理完毕,她伸出有些冰凉而纤瘦的手指,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写下“我出发了”,才想起这个联系人已经有3个月拒收她的信息了,还被拉黑着呢。眼泪瞬间在她的眼眶徘徊,鼻子有些酸,心口短短地尖锐刺痛了一下。
于是将视线移向窗外,道路依然有些拥堵,阴沉沉的天空像极了一块用久而发毛的抹布。比起3个月前,她对这个临场刺激反应小多了,控制得更好一些。急急将手机装进包里,“不再想念,要解脱出来”她想到。
有些习惯久了,就成了自然而然,就像这两年的每一次出发前,都会告诉他出发了,然后看到他秒回的“回程顺利”就心满意足地奔向远方的那个海岛城市。这个习惯和期待必须忘掉,她咬咬牙再告诫自己。职场都没有自己战胜不了的挑战,难道会被一个不再在乎自己的人击败吗?这不是她能容忍和接受的。
车内安静得不太真实。滴滴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后排的乘客,见她头微微偏向右侧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想到:好安静的一个人啊,即使没有悲喜的表情,依然一眼就能看出她心里的悲伤。
“去出差?还是旅游?”
“工作”依然是没有起伏的声音,轻得只能刚刚听见。
“哦”司机识趣地收回了话头,心想自己一定是惹她更加不开心了,于是打开交通广播,将音量调低到只有一点点声响。车内顿时有了一点点气息的流动。他偷偷地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终于从沉默的黑洞里探出头来,可以自由自在地呼吸。
他记得她。可看来她是忘了。昨晚她就预约好了今天16:30在这个小区门口接她,同样是周日下午,这已经是这半年来他接单的第三次了。前两次她着装休闲惬意,除了斜挂包还提着中型行李包,鼓鼓囊囊的,看上去像是去度假般兴高采烈,脸上洋溢着快乐,路上也会和他闲聊几句,热情而没有防备,充满着比实际年龄小很多的青春气息。
“萧瑟寒冬,片片往事流入梦中......”广播里传来熟悉的旋律,她微微一怔,眼泪无法控制地流淌而下,双手紧紧抓住风衣的下摆,用力咬住双唇,双肩忍不住剧烈地颤抖。已经刻意不去回忆的画面一股脑地跳了出来,心里的悲伤不可逆转地涌起,整个身子都沉沉向下坠去,被有着无限引力的黑洞吞噬。
司机听到强忍的抽泣声,刚刚轻松的心情也被传染似的变得沉重起来,默默地将纸巾盒递过去,从后视镜瞟了瞟捂着脸忙着擦拭眼泪的她。
“能关了吗”她有些生气地说。
“好的好的,不好意思惹您生气”
车子继续向前开去,从小区出发到机场车程50公里,一般1个小时左右,夏木三年来每个节假日的最后一天傍晚都是这样过来的。远远地已经能看见机场的航站楼,还有10分钟就可以下车进候机厅了,她微微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次,试着让自己平复下来。
“到了,请拿好您的随身物品,谢谢选乘。一路顺风!”滴滴司机有些专业而怯生生地说,仿佛怕声音大了惊着她。
“谢谢,不好意思”。说完夏木就低着头匆匆地下了车。
轻车熟路地过了安检,登机口不远处就是星巴克。夏木跟往常一样去要了一杯拿铁,选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从包里拿出书,开始看着。
书一直是她快速沉静的良方。打开《奎尼的情书》看了不到十行,就想起了去年看《一个人的朝圣》时也在这儿要了拿铁,那时坐下就给他发去“候机了”的讯息,见他秒回“辛苦了”,就开始尽情地与他分享着65岁哈罗德是如何带给了她感动。
其实他不是很爱看书,几乎是电子产品不离手,但他那时会迁就她,耐心地听她分享。她是明白的,看书是自己的喜好,他爱屋及乌却并不热爱。
广播通知可以登机了,她将书装进包里,顺手拿上手机。
“萧瑟寒冬,片片往事流入梦中......”他的声音却在脑海里想起,越来越清晰新鲜,仿佛带着魔力,耳后发际似乎还传来他的气息声。
这是他唱给她的歌,温兆伦的《随风缘》。她用力甩了甩头,双手使劲捧着咖啡。“都怪那个司机”她恶狠狠地想到。
旋律还在耳边萦绕,挥之不去。她无比气恼地点开微信,进入收藏页面,快刀斩乱麻地删除了所有音频资料。这11段音频,3个月来她播放了无数次,连每一段的收藏日期、先后顺序、大致内容她都烂熟于心。
“这下好了”,夏木凄然一笑,心里麻木地刺痛了一下,转而就解恨地为自己的举动感到轻松得意起来。一不做二不休,再点开通讯录里黯然的头像,快速果敢地点击了“删除”。
对于她来说,随头像消失的还有他。
“再见了,保重”她默默地在心里说到!像是对不知在哪儿的他说,也是说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