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下班，和同事一起回家，走到分岔路口，她说，“中午去妈妈家吃饭啦，从这条路走，再见哈。”和她说了再见，看着她往右边的方向走去，心里一阵羡慕，多想附近也有一条路能通往妈妈家，去吃她做的红烧仔鸡，青菜豆腐，还有她包的白糖粽子，荠菜猪肉味水饺......
可是啊，这条路坐火车要12个小时，坐高铁要3个多小时，开车要六个多小时......妈妈味的菜香只能萦绕在心怀，而“下了班能到妈妈家吃饭”只能是一种遥不可及的念想。
1
高中毕业那年，填报志愿时，我半真半假地笑嘻嘻地跟爸妈说，“爸妈，我想去东北读大学，到中国的边境上去。”妈立马脸色大变，不是愤怒，也不是斥责，是担心，是不舍，带着这样的表情她有点难以相信的小声呢喃，“啥？”只说了这一个字，她的眼圈就立刻红了起来。
我一看苗头不对，赶忙大笑着说，“哈哈，逗你们玩儿的，我才舍不得离开你们去那么远的地方呢！”妈妈这才跟着笑了起来，温柔地骂了句，“死丫头！”
其实啊，我真的有去远方的想法啊，不一定是大东北，也可能是大西北，又或者是天之涯海之角的地方，年轻懵懂的时候总是那么想着的，想去看不一样的风景，想去体验更独特的生活。可是因为妈妈红了一下眼圈，最后的志愿填了省内的一所大学。
可是连自己都不曾料想，七年后，因为爱情，我还是选择去了远方。我以为当我把决定告诉爸妈的时候，妈妈定会是又红了眼圈，甚至还可能流着泪阻拦我，我甚至想好了该用什么样的话，什么样的动作去面对那样的情境，去哄妈妈答应我。
可是让我始料未及的是，妈妈很平静，甚至还有点欣喜地说，“都那么大了，自己的事情自己看着办吧，去吧，我们不拦你，朗是个好孩子！跟他去吧！”
没有红眼圈，没有眼泪，没有阻拦，当时的我欣喜若狂，甚至忽略了我真的远走他乡之后，他们会不会想我，会不会担心我，等他们老了之后没有我在身边照顾，他们又该如何是好......
骨子里就有的对远方的渴望和对爱情的渴盼让我完全忽略了父母内心那最真实的感受，直到后来才明白，当时他们该是有多么的不舍，只是为了我的幸福，而扼杀了自己把女儿留在身边的念想，他们从来都是把心全放在孩子身上的父母。
2
婚前，婆婆家人送来彩礼，妈妈悄悄地毫不声张地全数退回，一如当年她嫁给爸爸时不要爸爸家的彩礼一样坚决。
出嫁前，她交待我说，“你婆婆家培养一个研究生也不容易，这些钱给他们存着吧，你到了婆婆家，不要再像在家里的时候那么懒，家务事多做点，在朗面前不要像在我跟你爸面前那么任性，发小脾气，你们将来离家远了，有空就多打打电话，没空就算了，那个地方人生地不熟的，遇到事了自己好好想办法，也要和朗商量，别遇到点事就知道哭，你婆婆家都是明理之人，我看要是有矛盾都是你的错，不要往家打电话哭诉啊，我跟你爸肯定是帮理不帮亲......”
就这样，我嫁给了远方的爱情。婚礼上，妈妈喜笑颜开，笑得那么真诚，那么幸福，没有丝毫把闺女远嫁的担忧和难过。
只是几年后，爸爸才敢告诉我，我出嫁后的无数个夜里，妈妈一个人不知道偷偷抹了多少次泪......原来婚礼上的笑除了祝福，更是不想让她心爱的女儿担心。
办完婚礼后不到一周，我便离开了爸爸妈妈，从那以后，每年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忙着工作，忙着自己的生活，有了孩子后，大部分时候都是围着自己的小家庭，一年最多只是回家两次。
3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爸妈对家乡的一草一木都有着割舍不了的感情，对家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有着深切的眷恋和不舍，不管我们央求他们多少次，他们总是推辞不来。妈总是说，“你的公婆把你们照顾得那么好，我们去了还麻烦，知道你过得好，我们也就放心了，现在不是都可以视频了吗？想见不是一下就见到了吗？”
我知道，按照老家的规矩，爸妈是要和哥哥一起生活的，爸妈也不想打扰我们的生活，只要我过得很好，他们内心里那份沉甸甸的思念便可以轻如尘土。
只是，偶尔在视频的时候，妈妈会有点不好意思地感叹，“人老了，真是没出息了，闲下来的时候总是会想想小孩。”隔着屏幕，我看到妈妈的眼圈又红了，语气里全是对自己“没出息”的自责，仿佛让我知道她的思念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情。正想着安慰她几句，她又自己转移了话题，我的妈妈啊，在孩子面前总是这样隐忍自己的感情，尽量不给孩子带来困扰和担忧。
挂断视频，也许这个夜里妈妈又该难眠了吧，她的思念大概会把她拉到很遥远的从前。那从前也许是我和哥哥还很幼小的时候，在夜晚昏暗的煤油灯下，她躺在我和哥哥的中间一手拍着一个，轻轻地哼唱着儿歌，哄我们入睡；那从前还或许是我和哥哥已经上了小学之后，放学后一前一后踏进家门，对着厨房大叫，“妈妈，我们快要饿死了，今天有什么好吃的啊？”她就大声地回答，“油馍，你们最喜欢吃的。”那时候各家炊烟袅袅，有孩子们的喧闹声，还有犬吠声，叽叽喳喳，热热闹闹；那从前又或者是月光朗照的晚上周围安静得只能听到昆虫们的浅吟低唱，我和哥哥在昏黄的灯光下写着作业，你凑着这灯光为一家人一针一线的纳鞋底.......
不管回忆里是怎样的一幕，都足以让她的心上爬满密密麻麻的空虚和思念，却也无计消除，在这莫大的空虚和浓密的思念里，她又度过了多少个辗转难眠的夜晚呢?
而我，这个远嫁他乡的女儿只能在有空闲的时候多陪她聊聊天，话话家长里短，或者把手机的摄像头对着让孩子们，让她看看孩子们玩耍的场面，当孩子转过头注视着屏幕的时候，让他们多喊喊姥姥，和姥姥说说幼儿园里的趣事，当孩子说，“姥姥姥爷你们在家过得好吗？我都想你们了”的时候，我想她那内心的空虚便有了弥补，思念的小船便有了可以停靠的岸。
多少个下班的午后，黯淡的黄昏，我多想也可以走几步，或者走更多的路就可以走到妈妈家，在闲聊的时候注视着她的眼睛，陪她拉拉家常；在她做饭的时候，帮她洗洗菜，切切葱，打打下手；在和她一起逛街的时候，挽着她的胳膊看琳琅满目的商品，让她帮我挑好看的衣服；在她晾衣服的时候，帮她把洗衣机绞皱的衣服抚平，递给她，然后看她把它们搭在晾衣架上……
如果还可以重新选择，我愿此生和妈妈的距离，仅有几步之遥！
365挑战训练营第32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