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穿越指南(简化版)

引言
在清代题材的影视剧大肆流行的风潮过去之后,明代题材的影视剧逐渐成为文艺创作者关注的又一大领域。从甄子丹主演的《锦衣卫》,徐克导演的《龙门飞甲》,到前年的史诗电影《大明劫》,和去年的武侠电影《绣春刀》,电影剧场涉及明代题材的排片,明显比以往要频繁。至于电视剧和文学创作等方面,则牵涉得更为琐碎和频繁。
稍加留神,便会发现,大部分的文艺作品都将对明朝的解读聚焦在晚明,或者明朝某个腐败黑暗或政治斗争激烈的阶段。这使得人们谈到明朝,就会条件反射的将其定义为极端专制,黑暗腐败,且没有人身自由的时代。在访问中,有人这样毫不隐晦的概括其对于明朝的印象:“压抑扭曲,粘液质,无法呼吸。”
事实真的如此吗?
“中国商人偏好住在城外郊区,以规避城内严格的宵禁;挨家叫卖的各种摊贩,和各色各样的到府服务……政府设立的安养所和医院,以照顾盲人、病人及跛脚的人……中国人不重视宗教信仰……法律具有弹性的优势……拥有密度极高的人口……任何不经心的恶言,都会随即四处传播……”
这是一段来自老外的明朝印象,作者是一个来自葡萄牙的贸易商Galeote Pereira。这名商人因为参与对明走私贸易,而被执行海禁政策的明朝政府扣押,并遭到终身流放南中国地区的惩处,后被解救回国。于是,有了关于当时明代生活画卷的第三方视角。
类似的记录遍及中外,仔细翻阅,你会发现明代社会生活与以往历朝历代最不同的特点。那就是繁荣的城市化和商业化,取代了传统的农耕自足模式。明朝的百姓将“生活”视为“奔走营运则生活,安逸惰慢则死亡也。”。在这样一个商业社会,光会节流没有用,得会开源。天下人“无不求利”,贫富悬殊,风俗浇薄,成为这个时代最大的特征。只有围绕这一点立足,你才有可能读懂明朝人的生活方式和行为动机。

明代的货币
既然说是商业社会,那么“钱”自然是衡量一切的根本。明代的通用货币统共有过三种:大明宝钞(纸币)、铜钱和白银。大明宝钞因为政府的出尔反尔,很快变成了废纸。而铜钱作为主要结算货币,贯穿了明朝社会生活的大部分时间,在晚明沦为小额结算的货币,即俗称的零钱。真正扮演重要角色的是白银,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银子”。明代正式认定白银作为通用结算法币,大约是从张居正改革开始的。也就是说,之前谁敢公开用白银买卖,就请你衙门走起。
为了防止大家穿越后上街购物被奸商坑,我教大家如何使用银子结账:成色好的称“纹银”,成色差的称低“银”或“成色银子”。银子单位分为:五十两一锭(元宝),二十五两一锭,十两一锭,更小的称“银锞子”。再小的零钱,折算公式你背好了:铜钱,单位为“文”和“贯”,1000文为一贯,一贯为1两白银。你问我几钱几分银子怎么算? 1两=10钱,1钱=10分。你问我要是太零碎怎么付账?给您专用戥子,还有剪子,您拿好去旁边秤完付账。
需要多说一句的是,中国并非银矿富裕的国家,但是因为15至17世纪“大航海时代”的国际贸易冲击,中国一下子涌入了大约6万吨白银,占了全世界白银总量的一半。别急着自豪,这是严重贸易顺差带来的后果,其后果导致了明朝经济的通货膨胀直至崩溃。明朝贸易顺差赚进来的银子,最后以清朝割地赔款的方式全部散出去了。应了那句歌词:“心若在,梦就在,大不了从头再来!”

明代的物价
嗯,你问我物价情况如何?
那我以明代小说《金瓶梅》为例,按照明万历年的物价比照银价,说一说。
如果你要下馆子,“一坛金华酒,两只烧鸭,两只鸡,一肘蹄子,加上一些鱼、顶皮酥果馅饼儿和搽穰卷儿。”所花费的银钱共计“一两五钱银子”,约合人民币300元。随便吃的话,“四盘四碟,两大坐壶时兴橄榄酒……两三碗湿面,连酒带菜,共一钱三分半银子。”,人民币27元也就够了。
如果你老婆要shopping,“一领青杭绢女袄,一条绿绸裙子,月白云绸衫儿,白绸子裙儿,共五件……鹅黄绫袄子,丁香色绸直身儿。又有几件布草衣服。共享去六两五钱银子。”,给830.05元只管拿走。
如果你要买房,“门面二间二层,大小四间。”的平房,标价三十五两银子,合现今人民币7000元左右。繁华地段“门面二间,到底四层。”,标价一百二十两,约合现今每平米人民币300元。深宅大院,“门面七间,到底五层。”,带大厅、厢房,住房,花亭等等,标价一千二百两,约合人民币24万。
如果你要买个小丫鬟回家,价钱三两银子起步,高至三十两不等。如果你在风月场所看中一妹子,想替她赎身,则最少不能低于三百两。类似《绣春刀》里月薪二十两的沈炼想给周妙彤赎身,就算周妙彤只是低级妓女,沈炼也得不吃不喝存15个月才能做到。良家女子价格低微,烟花娼妓身价倍增,是当时无法回避的事实。
总体来说,明代大部分时间呈现物资丰厚,整体价位较为低廉的状态。这与明代商业繁荣,私人贸易发达息息相关。直到晚明时期,政局混乱,内忧外患频发,经济基础被外来贸易顺差严重摧毁,才开始物价飙升,民不聊生。将这点比照著名的“马尔萨斯陷阱”理论,就很容易理解:为何明亡后紧跟着清朝的“盛世”。历史规律真不是一两个明君圣主能逆转的啊!

明代的职业
知道了如何花钱,那么,你也必须知道如何去挣钱,不然迟早坐吃山空。
明代的人力资源很丰富,职业分工规模空前。城市化不断的向外扩张,朝廷税负加重,还有仕宦富豪间的土地兼并,迫使失去土地的农民不得不背井离乡讨生活。他们大量的涌入城市,近似于现在的进城务工人员。城市因为大量的人流变得更加繁荣,出现了“短工市”、“厨役市”等等劳动力市场,除了传统的阶层之外,相继诞生了医者、相地、弈师、篦头、修脚等等“十八民”。因此整体薪金水平不高,以下常见职业及收入可以供你参考:店铺掌柜,每月工钱二两,约合400元。医生,收入药金诊费不过1-3两。裁缝,裁缝三十件衣服,得银五两,平均每件的剪裁工价为一钱六七分,约合30多元。泥水匠,每日工钱4分银子,不到10元。磨镜工匠,磨八面镜子,得钱五十文。剃头匠,一次活计得五钱。木匠,打一具棺材,得工钱五两。轿夫,跑一趟活六分银子,约合12元。
你觉得这些生计太辛苦,又不想像暴发户那样被人笑土豪,要导游我给你个高端省力的。那就只有读书做官一条路。首先,你得把四书五经熟读,程朱理学了然于胸。其次,你得会写一手漂亮工整的八股文。你不知道怎么写?可以去买国子监出版的教材,还有各大名家的科举指导范文,甚至延请大家亲授。但做到这一切的前提是,你得有足够的钱。除非你有富裕的家境支持你读书,否则,你必须跟普通的百姓一样挣,去做小生意、帮人打官司、行医、当家教或幕僚之类的工作,勤工俭学,满足温饱。若是落入“贫不能葬,身无完衣,长无家室。”的境地,你也不要沮丧,因为大部分的读书人都跟你一样拼命挣扎。当然,不排除你通过努力终于金榜题名,跃上龙门。可你也别高兴太早。一个新科进士在京为官,每年的花销最少100两。这已经是抠成《儒林外史》里严监生的节奏。正常的情况下,一年至少得花费300两,要想在官场混得开,没有六七百两银子一年,根本是不可能的。大明朝可没有高薪养廉的好政策,除了低工资以外,还有拿粮食调料发薪水的先例。基于这点,你想要走仕途,不吃夜草打野食,那就只能学海瑞了。
明代人总体的价值观集中体现在了民间百姓的谚语中。“积财千万,不如薄技在身”,“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之类的话比比皆是,说白了,就是能吃苦,懂享受。

明代的吃货
说到享受,民以食为天,吃货为大。
明代的日用饮食,基本上遵循“使平凡物料达于精妙美食”的原则。这点不论是宫廷贵胄,还是庶民百姓,标准完全一致。根据文人笔记《闲情偶寄》记载,明代常用的饮食材料包括了以下几类:
蔬食:笋、蕈、蓴、菜、瓜、茄、瓠、芋、山药、葱、蒜、韭、萝卜和芥辣汁。
谷食:粥、饭、汤、糕饼、面、粉。
肉食:猪、羊、牛、犬、鸡、鸭、鹅、野禽、野兽、鳖和蟹。
那位湖南朋友别忙摔筷子,我知道没辣椒,您吃得不安逸。但是没办法,辣椒属于高档进口货,就算您是土豪买得起,拿它做菜,也会被人嘲笑您暴殄天物。因为,辣椒在明代是观赏植物,就跟我们现在风靡的多肉植物一样。
这位想吃玉米棒?不好意思,我大明没有KFC,玉米也是进口货。跟玉米一起来的,还有土豆、红薯、大落叶花生,因为开始自主种植,价格还算能承受。
您老烟瘾犯了?烟草倒是有,不过,也是高档进口货,属于奢侈品。您多给点银子,导游我帮您去买。什么?要软中华?这个真没有!我们这里都是卷叶子直接烧。
这位女士喝羊汤要加白胡椒粉?这个胡椒属于贵重物品,有钱也不是太好弄。听说前两天皇帝刚赏了蜀王四千斤胡椒,要不您扮可怜求他施舍一点?对了,您顺带还可以去楚王府讨点椰子汁喝,皇帝刚赏了他一千个椰子,也是纯进口哦。
那个小朋友要吃曲奇饼干?这好办,给你一份带骨鲍螺拿着吃,不谢。这是一种由苏州人过小拙DIY出来的乳制品,得用鲜牛乳和蔗糖浆,再经过熬、滤、钻、掇、印几道工序,才能做成,号称“天下之至味”。是不是有种点心中的LV的感觉?大妈,您快来一口,不用假牙也能享受“入口即化”!
小哥你要爆米花?嘿嘿,难不住我,给你用糯米火爆的炮谷,您拿稳了,味道棒极了。还要面包?有!蛋糕?有!都是广东时髦货!帅哥你真会挑!
爱吃糖果的人也不用担心。因为蔗糖的产量高,明代的糖食非常普遍。常见的如:琥珀糖、倭丝糖、玫瑰灌香糖、芝麻糖、牛皮糖、秀糖、乌糖等等,光南京一城的糖食铺户就有30多家。只要你不怕齁死,放开吃就是!
其实就算没有那些高档的进口货,我们大明的吃货依旧能将吃的艺术发扬光大。平日里,焙茶、酿酒、造醋和制酱是我们最重视的基础食品造作,而糟鱼、腊肉、风鸡、腐乳、干酪等等腌藏食品则是我们调剂口味的重要食物。普通的饭菜、饼饵、酒浆、汤羹、酱醋和茶果这些名目,单是民间就不下万千种。至于燕窝、雪蛤、鱼翅,鱿鱼之类的,那就不是寻常百姓可及了。
明代的南北饮食习俗差异较大,总体跟现代中国南北方情况差不多。北方人喜欢吃六畜乳酪面食,喜欢葱、蒜和韭,口味比较辛浓。南方人喜欢吃水产蔬果米食,讨厌膻味,口味偏清淡。不过,大体的饮食结构上,仍然是以素食为主,肉类食品品种虽多,但多以此做美味佳肴。毕竟贫富差距巨大,宫廷里吃百鸟脑酿成的“豆腐”,民间艰难的百姓还在举家喝粥。
为了不耽误行程,琳琅满目的菜品美食我就不一一介绍了,如果阁下对明代美食兴趣浓厚,本导游推荐几本书以供您参考:《闲情偶寄》、《遵生八笺》、《老饔集》等等,内有详细菜谱及烹调指导,成全您的味蕾。

明代的服饰
填报肚子,最爱血拼的女士购物团就开拔了。
女为悦己者容,服饰自古以来就是女士们最在意的项目。她们不仅在意自己的形容,也在意自己丈夫孩子的。而明代在服饰方面的求新求变,也是前所未有的。以南京为例,嘉靖和隆庆年间,妇女衣饰十多年一变,万历以后是不到二三年一变。统领大明风尚的不是北京,而是苏州,有个专称叫“苏州样”。各位看准“苏州样”买买买,绝对不会错!
最初,明代有严格的服装等级制度,基本形制采用传统的上衣下裳,违反者会受到严厉制裁。譬如:商人身份低贱,只准穿布衣。而农民等级高于商人,可以穿丝绸。可事实是,商人有钱买得起丝绸,农民只能穿得起布衣。于是,在市场经济的现实冲击下,等级规定统统没人理睬了,只要不犯皇家的忌讳,大家想怎么穿就怎么穿。
先说男人。明代男人的发式分为成年和未成年。未成年的头发在前额梳成分缝形式,结成我们常说的“总角”。成年者则挽发为髻,用发簪固定,箍上网巾,发髻上冠以儒巾、四方头巾或各种冠帽。至于穿着率最高的,应该是曳撒、襕衫和道袍。腰带则通常“束而不着腰”,即借助两肋下的细纽悬垂在身上。鞋则以云履、素履为主,辅以靴靿,鞋跟以浅薄为美。特别提示一下明代官员的常服补子上的花纹,文官除风宪官绣獬豸以外,大部分绣飞禽,而武官则绣走兽。“衣冠禽兽”的词由此而得。清代官服继承了这一特色,但清代的补子比明代要小,分成对襟的两片,明代的补子是完整的一块。并且,明代文官的部分补子上会绣一对禽鸟,而清代的全部只绣一只禽鸟。
相对男士的简洁明了,女性服饰显然要复杂一些,不但和男性一样有严格等级分别,还会根据四季变化进行更替。袄裙、比甲配搭各类首饰和配饰,是明代妇女的标准套装。这点在明代流行的小说里极为详细,以《金瓶梅》为例:“大红缎子袄,青素绫披袄,沙绿绸裙,头上戴着䯼髻、貂鼠卧兔儿”的吴月娘,“银红绉纱白绢里对襟衫子,豆绿沿边金红心比甲儿,白杭绢画拖裙子,粉红花罗高底鞋儿”的潘金莲,“戴着银丝䯼髻、金累丝钗梳、翠钿儿、二珠环子,露着头,穿玉色纱比甲儿、夏布衫子,白腰挑线单拖尾裙子”的王六儿……等等。
至于穿越小说里的女主徒手做一个首饰就令群芳失色的梗,搁金银花丝镶嵌工艺水平极高的明代,只会丢人现眼。若还想在明代靠调制特色化妆品、香水什么的逆袭古人,几乎就是自取其辱。倘再将你那一双天足伸出去,男嘉宾直接就按灭24盏灯。

明代的旅行与家居
吃饱了,血拼够了,咱就放大家自由活动一下。自由活动前,我交代一下住宿情况。
明代外接待住宿的地方有三个:驿馆、铺舍和客店。其中驿馆和铺舍主要是接待官方公务人员出差,以及兼任公文快递业务,只有客店是对百姓开放的。而客店质量好坏,则取决于旅游事业发展的好坏。
大部分客店兼具吃、住、行三项功能。投宿的人先到客厅登记入住,缴纳店例银钱,若靠特殊景点,还要再缴纳相应的税钱。客房分成三等,满足各色人等需求。只要你有银子,有吃有喝有歌舞美人。没钱?洗洗早点睡。
明代不但有供旅行投宿的客店,还有各式旅游攻略出版,上面有详细的路线指导,保证你不会错过任何的美食和景点。各大书房均有销售哦。
至于家居嘛,房价之前已经说过了,简单说说陈设和家具。
明代家具以其结构、雕镂的简洁明快著称,就器物而言,明人创制了之前所没有的许多东西。明式家具以床、榻、椅、杌、凳、桌、几、屏风等等为主。因为明代建筑的活动空间比较大,人们经常根据喜好和季节调整空间,所以,明式家具多以可活动拆卸和轻便为主。
除了家具之外,一些诸如食盒、储物匣、妆盒之类的常用物品则更有奇思妙想,还可以根据喜好去店铺量身定做。怎么设计漂亮别致又安逸的居家生活,请参考《居家必用事类全集》、《五杂组》、《长物志》等等。

明代的娱乐
下面是自由娱乐时间!
男人们别急着奔你们向往已久的秦楼楚馆,其实除了泡妞之外,男人们还有很多娱乐方式。养蟋蟀,养鸟,养鹌鹑,塑泥狗,塑兔儿爷,抖嗡,蹴鞠,泡茶馆或澡堂,结伴去听昆曲或者莲花落,玩天九牌,打双陆或者叶子牌,就算落单还可以看小说。友情提醒一句,如果跟人喝酒,千万别喊“干杯”,要说“千岁”,不然会被人嘲笑没文化。
女人们一样可以去听昆曲、莲花落,闺蜜们聚在一起绣样鞋、吃点心,玩牌,踢毽子,打板柭,解九连环,逗弄家里的猫儿狗儿,或是笼子里的鹦鹉八哥。
欢喜热闹的可以一起去逛庙会,庙会上杂耍、傀儡戏、角力,说书,魔术和口技什么的都有。欢喜安静高雅的,可以去参加诗词书画雅集,下下棋,逛逛书坊,游游园林,陶冶情操。
在大家四散娱乐的时候,我再友情赠送一个贴士:请大家看管好自身携带的财物,照顾好老人小孩。因为,繁荣的大明朝也是有小偷、强盗、无赖,人贩子和叫花子的。尤其是男士要格外注意“紥火囤”,也就是俗称的“仙人跳”。至于碰瓷的地痞流氓,也不鲜见,千万当心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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