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骄阳似火。在钱山一中操场上,新生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操练。有一种黑,叫做军训黑,就是手背黑,脸蛋黑,戴了眼睛的会画个白眼圈的黑。这是军训的第10天,最高温度37摄氏度,微风2级。
高一(6)班整齐的队伍里,刘远已经站了半个小时的军姿了,教官丝毫没有让他们休息的意思。刘远的膝盖在抗议,腿在不自主的颤抖。他的余光观察着其他同学的状态,心里想着快倒下一个吧,倒下了才能让教官意识到时间的存在。
“教官,林燕晕倒了。”真是心想事成啊,一个中等身材的女孩晕倒了,另一个高一点女生把她搀扶到围墙边的大树下休息,喝水。又站了2分钟,教官命令大家原地休息。
终于可以休息了。想着再整个队今天就可以结束。抬头望着远处堆积的白云,宛若课本里氢弹爆炸的蘑菇云。正出神,就听到口哨声,集合。我去,继续站军姿。
站了不到十分钟,刘远就觉得口干舌燥,自己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快。好想吐,不行,得报告教官,得跑出去吐一会。可是腿迈不开,喉咙也灌满了土,一使劲,眼前一阵眩晕。
等刘远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在医务室的小床上了。旁边也躺着一个人,好像是他们班刚才晕倒的那个叫林燕的女生。他起身,迅速走出病房,医生是一个50多少岁干瘦的大叔,头发花白,见他出来,就说:“小伙子,没事,就是在家养尊处优久了,多晒晒太阳,多锻炼锻炼身体就好了。
刘远心想,我可是生在农村的孩子,什么家务什么农活没干过?还养尊处优。本想怼那大叔两句,可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礼貌性的笑了笑就准备回宿舍。
可这时候就下起雨来。医生说这里有把伞,你跟这个女生一起回去吧。林燕也从房间里出来了,她看了看刘远,刘远转过头对医生说:“不用,这点雨不算什么。”说着就往外跑。
听到林燕也叫了自己一声,可是刘远没有回头。他不知道怎么跟一个不熟悉的女孩一起打伞,宁愿淋成一个落汤鸡,也比窝在那个伞下尴尬的不知所措好。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可能是来到这个陌生的新环境让他不适应。可能是农村孩子羞于面对县城女孩,怕害羞。
雨越下越大,刘远的镜片被雨水模糊,已经看不清路。就摘下眼镜继续跑。这个时候,操场军训队伍也解散了,同学门都往教学楼和宿舍跑。虽然预报了有雨,可是很多同学还是没有带伞。
刘远第一个到宿舍,赶紧冲凉换衣服,拿了碗就往食堂跑。
自从上了高中,刘远像是变了一个人,他有时候反思,可能自己并没有变,变的是环境。
他从来就是一个不喜欢被人关注的人。可是在初中时期,他担任班长,学习成绩也突出,所以不得不把他推向舞台中间。可进入高中不一样,这里优秀的同学太多,他则显得非常普通,只要他不主动,就是一个小透明。
比如军训时候,差点共撑一把伞的那个叫林燕的同学,整整一年从来没交往过。只因为林燕坐在第一排,他坐在倒数第二排。直到分班,他去了理科班,林燕去了文科班。
可这世上总有些事情充满巧合,就比如说林燕,原以为再也不会有交集,却不想他们却另有一段缘分。
那是高二结束的那个暑假,黄小波来找刘远。那天他跟爷爷在山里放牛,这种大水牛整个中午就泡在泥水坑里,既降暑,又可以防止蚊虫的叮咬。
这个时节正是稻穗开始成熟的时候,牛得拴在木桩上。需要一头一头把绳子解开,它们就从泥水坑里起来,泥巴甩刘远一身。一起有12头,下午4点左右,把它们赶进山坳里吃草。
爷爷快70了,身材消瘦,但是硬朗,就是夏天也穿着上世纪80年代的深色长衣长裤。他基本不会谈及家长里短的琐事,也不会特意关心刘远的学习。这个时候刘远就喜欢问他的过往。爷爷兴致来了就会讲一下午,直到天黑了,牛饱了。回去的路上还意犹未尽。也有时候整个下午他们一个字都不说,爷爷坐在树下看着牛,刘远斜躺着看着远处的云。
刘远觉得如果生活一直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为什么要跳出农门?为什么不能面朝黄土背朝天?正当他嘴里叼着狗尾巴草,躺在草丛中任蚂蚁蝗虫肆意爬行,完全融入大自然,物我两忘之际,有人在远处高喊他的名字。
“老牛....老牛....”
刘远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虫子和尘土。扶起眼镜定睛一看,有三个人从对面的田埂上小跑着奔着他这边来。他们都穿着白T恤蓝裤子。
这三个人刘远都认识。打头的是林野,初中补习了一年,他也考上了一中,虽然不是朝夕相处,但是经常能在学校见面。
中间正是黄小波,两年不见他完全变了个样。现在足足有180,初中毕业的时候比刘远还矮了一截。而刘远174的身高一直没有长。黄小波理了个当时很流行的中长碎发,不是眉眼间保留着小时候的神态还真不敢认。
最让刘远感到意外的是身后的那个女孩。中等身高,扎着马尾,脸小,皮肤有点黑,但是五官清秀,笑的时候眯着眼睛,露出一颗有点歪的门牙,有一种说不出的俏丽,是林燕,她为什么会跟他们在一起?这让刘远倍感意外。
“你们怎么认识的?”
“打死你也猜不到,她是小波的表妹。”林野嘴快,先声夺人。
“真的假的?”刘远一拳打在小波的肩膀上。
“真的,货真价实的表妹,我姑姑的女儿。”
“那怎么这么多年我们都不知道?”
“我还是很小的时候过年来过乡下,很少来。”林燕笑呵呵的说。
“你是不是吃了猪饲料,长这么高?”
“没办法,发育的晚。哈哈哈哈”小波手用力勾着刘远的头,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
这就是时隔两年后,刘远跟黄小波的再次相聚的情景。他们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和好了。可是谁也没有提及这两年互不联系的过往。
一起帮爷爷把牛赶回牛栏。很显然黄小波对于这个工作很娴熟,只见他把牛绳子一端绕一圈半,再套在木桩上,用力一扯就好了。这种活结牛越扯越紧,要解开也确很容易,只要另一端一拉就可以了。林野和林燕显然没有干过这个工作,在一边看的津津有味。
回到家的时候发现门口停了两辆男式摩托车,正是小波和林野的。刘远说,我怎么也得洗个澡再走吧,林野说等不了。在衣柜找了一身换洗的衣服就上了他的车。林野带着刘远,小波带着林燕,呼啸着往坝上小波的家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