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万里遥”——西部电影故事之入塞

“西部片”,是众多电影类型片中的一支类型。在美国大众文化里,西部片始终占有重要位置,而西部片的核心便是牛仔。

如果美国历史发端于美国东部,那么唯一能够体现美国精神的则是美国西部,更准确点说,牛仔文化才是它立国的精神。

不过,美国“西部片”的出现并不是伴随着牛仔行业崛起而出现的,反倒是因为牛仔行业的衰亡而带来的怀旧潮流兴起的。牛仔们的生活方式到了十九世纪八十年代中叶遇到了大问题。当时美国的土地百分之四十用于畜牧,市场上的牛肉供过于求,导致价格大跌,许多农场主因此破产。一八八六年冬天一场大风雪毁灭了数百万牲畜,直接导致牧场主陷入绝境。等到这场灾难过去后,很多农场主开始改变从前的畜牧方式,将放养改成更加容易控制和管理的圈养,从此,网围栏开始设立起来。在空旷的原野上放牧逐渐被放弃,直接使得牛仔们失去了工作机会。尽管西部还保留着一小部分牛仔生活方式,但是鼎盛不在,大势已去。

虽然牛仔生活方式已经结束,但是当时独立不久,缺乏文化自信的美国普通普罗大众迫切需要一种区别于老欧洲独属于自己的一种文化象征。牛仔文化以白人为荣,以苍天为被,大地当床,他们的足迹跨越整个落基山脉,他们经风霜,度炎热,每个皱纹中都藏着自信,他们吹着口哨,高喊着跨上骏马驱赶牛群,用转轮手枪射出的子弹“说服”印第安人的反抗,他们在这片新大陆锤炼出独特的民族精神,这种独特的民族精神让他们蔑视权威,鄙视过往,在战天斗地之间,自然成为美国人的精神首选。

所以,当一位小说家——内德·邦特莱茵说服一个绰号“野牛”的比尔·科迪的人来到东部,并在描写他的通俗剧中担任主角,人们成群结队地来一睹他的风采。比尔·科迪因为成功受到了极大的鼓舞。他开始邀请更多的牛仔和他一起演出,这些表演越来越强调技艺和大场面。他甚至还雇佣了了杂技艺人、神枪手、印第安人,组成了一个名叫“野牛比尔西部演出团”,这个演出团足迹不仅涉及全国,还远到欧洲进行巡回演出。除了“野牛比尔”的演出,很多杂志也在跟风刊登关于牛仔的生活和版画。譬如弗雷德里克·雷明顿等画家还专门创作关于牛仔生活和枪战的油画,这些都让牛仔文化传播得更加深入人心,更加广泛。

政客们看到民众如此喜欢牛仔文化,也利用牛仔形象获取选民的关注。有名的美国总统西奥多·罗斯福,他本来是东部土生土长的上流人士,但是他当过农场主并且在西部警察局担任三年的警官,所以竞选总统时也开始大谈自己曾经的牛仔经历,借此帮助自己竞选。

种种对于牛仔文化的宣扬,都在让牛仔成为美国精神的历史、现在以及未来的承载者。

电影出现后,电影人开始继续对准牛仔,拍摄了一系列的西部片。公认最早的西部片,应该是美国电影人埃德温·鲍特在一九零三年拍摄的《火车大劫案》。这部默片,现在看来,剧情并没有特别的过人之处。可是因为《火车大劫案》是第一部西部电影,即使只有短短十一分钟,它也必然成为西部片的奠基之作。

到了一九三九年,当时电影业已经非常成熟,约翰·福特导演了有声电影《关山飞渡》。在这部电影里,约翰·福特不仅捧红了演员约翰·韦恩,更让这部西部片成为经典之作。它集齐了所有西部片的经典元素:有帅气的硬汉,美丽的女人,邪恶的印第安人,壮观的纪念碑山谷以及漫天黄沙的荒漠风景,更有偏安一隅的小酒馆和惊险的枪战。这种种都让牛仔的形象变得更加类型化。同时,《关山飞渡》的成功,除了经典的剧情,还有一个因素,就是当时欧洲二战所导致的美国孤立主义,让美国民众愈来愈强烈的内省式的民族主义和怀旧情结。这其实正在为以后美国的全球崛起做铺垫。

一九四三年,威廉·A·韦尔曼导演的《黄牛惨案》上映,这部西部片被公认为“现代西部片”。他在这部电影里所涉及的一些社会问题,具有强烈的社会批判性。对于私刑制度,他在电影里表现的深恶痛绝。而且,威廉·A·韦尔曼对于西部片里的好人坏人的模式不再看重,他更看重那背后藏着的“多数人的暴力”所带来的危害。

一九五二年《正午》上映。这部电影由弗雷德·金尼曼导演,加里·库珀担任男主角。此片开了心理西部片的先河。《正午》全片五分之四的时间都在铺垫,而包袱直到最后才抖开。但是观众并不觉得难熬,而是耐心地等待最后一刻。说明这部电影的构思非常精巧,极有力道,而且《正午》的配乐也让观众印象深刻。

两年后,琼·克劳馥主演的《荒漠怪客》上映,按照以前的西部电影的设计,通常情况下,西部片中不会将女性作为主角,《荒漠怪客》却以一位坚强的女性作为主角。出演这部电影时,琼·克劳馥已经年逾五十,可是她坐在由山洞改成的酒吧里兀自弹起钢琴时,一袭白衣,宛如仙女下凡。《荒漠怪客》第一次让惯常柔弱的女性转变为黄沙漫漫的西部片里有凛然之气的江湖英雄。

上世纪六十年代,美国西部片开始衰落,但是意大利西部片异军突起。《黄金三镖客》系列以及《西部往事》等电影的上映,让观众第一次领略到意大利另类的风格。那壮丽优美、舒缓大气的西部世界,如同古龙笔下的中国江湖,将观众带离了现实世界。虽然电影中的取景大多来自西班牙,但并不妨碍让美国观众相信他们心中的西部世界,而且克林德·伊斯特伍德也因一系列的西部片化身为美国西部片的新一代偶像。

上世纪九十年代,美国西部片已经衰落,凯文·科斯特纳导演并主演的《与狼共舞》却出奇制胜,并且横扫当年的奥斯卡,继而震惊世界影坛。这部西部片第一次颠覆白人至上的西部电影传统,刷新了西部片的面貌,让西部片变得更加有深度。

进入二十一世纪以来,美国西部片三不五时还在拍摄上映,但是,已经少有经典作品出现。2003年,凯文·科斯特纳导演并主演的《天地无限》上映,可以看作这一时期难得的经典之作。凯文·科斯特纳没有启用年轻漂亮的女演员,而是让演技老练的安妮特·贝宁担任女主角,已到中年的安妮特·贝宁把一个外表孤独、内心热烈的老姑娘演的荡气回肠。

2006年,李安导演的《断背山》上映,这部打破常规西部片的作品,第一次将西部阳刚之地变成柔性世界。这是新时代的西部片在新世纪里的诠释。它的好与坏,已经超越西部片的承载。

2011年山姆·夏普德主演的《黑荆棘》以及2014年的《送乡人》,让西部片有了不一样的颜色,如果西部片中的天空是蓝色的,大地是黄色的,那么到了这两部电影之中,天地颜色已经变成了灰色。那热烈之后痛彻心骨的孤独,让看完这两部电影的观众,有了从前西部片不曾给予的寒冷之感。

一百年来,西部片之所以能够风靡全球,不仅仅因为电影中那些桀骜不驯、恩怨分明的牛仔,壮丽原野荒漠,飞扬奔跑的野牛群,它让观众为此如痴如醉,震撼不已,更多的来自西部片契合了每个观众心中暗藏的强烈的冒险精神。那些七百万年前从非洲走向世界各地的人类后代,每个人身上都镌刻着冒险的基因,它推动着人类发现世界,又推动着人类从地球走向浩瀚的太空。而西部片,就是我们心灵的一部冒险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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