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多彩的烟花刚刚落幕,正月十六的晨曦来临,零零散散的鞭炮声也逐渐响起,在春风的荡漾下,一步步地向生我养我的古老村庄传来。
不大不小的村子里,瞬间也被轰隆隆的鞭炮声围绕。时间一分一秒溜走,鞭炮声也由高潮时的震天动地,火光迸射变得零零散散并慢慢没有了声响;淡淡的火药味跟随着灰蒙蒙的烟气,一点点消失在清晨的空气中;乡亲们开始煮起饺子,热腾腾的饺子送入一家老少的嘴里。年也就这样在鞭炮声,欢笑声与美味饺子陪伴下,一步步地被乡亲们送走,新春旧岁也就真正意义地被划开。
然而,世事无常,人间多难。临近中午的时候,热闹的情景如同被冻结在流逝岁月的某一个片刻似的,看不到属于春日应有的容颜。如果不是看到家家户户门口红色的鞭炮屑及烟花燃放后的纸盒,可能你看不出一丝节日的样子;饱含历史沧桑的古树上,虽然依旧有许多鸟儿,但它们完全没有了往日明媚阳光下的欢快,只是轻轻地呼吸着,凑在一起零零散散地叫着;冷清的天地间,突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单调鞭炮声下,浓浓的火药味冲天而起,在春风的作用下,缓缓地侵蚀着众乡亲的鼻孔,我也不例外。
正在乡亲们纳闷的时候,悠悠地哀乐声响起,自南向北地传过来并迅速灌入村子里每个乡亲的耳朵里;一直阴沉沉的天空,突然无声地滑下零零散散的雨滴;路上散步的乡亲们,大多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循声望去,互相打听着这件事。
一瞬间,这件事就成了村头巷尾乡亲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当然了,这样的大事也就很快被传的众人皆知了,包括去乡亲家串门的父亲。
哀乐声断断续续地响着,时间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十一点半,父亲也串门回来了,一边自言自语地叹着气说,一边进了房间。
“又一个享福了,这也算是一辈子!真说不成!”
“咋了?”我漫不经心地问着。
“给咱家修锅台的那个人他兄弟刚挂钩了,为了三十万!”
“嗨,太想不开了吧,这刚过了元宵节,就这样结束一生,值吗?何必为了钱跟命过不去?!”我缓缓地说。
“听说年内,原本让两个儿子分别摊出十五万来解决。但大儿子一家觉得这钱不是为自己花的,既然是弟弟结婚花的,那就应该他自己承担主要,不可能帮他还那么多。小儿子刚结婚,儿媳常年在家享受生活,也就没那么多存款,也不可能还上,一家人闹的不愉快,小儿媳也去了娘家过年。”父亲有板有眼地讲着。
“那也不至于吧,管它欠多少的,活着才是主要的,死了啥也不是,就剩一把土!”我自以为是地说。
“三十万不是个小数字,指望几毛钱一斤的白菜,需要多少亩白菜才能赚那么多?!为了儿子结婚,东凑西借的钱现在没人帮忙还。儿媳到娘家不回来,还怕跟儿子离婚,两个儿子都不想帮忙还。不如一死了之,不用操心了,还不还,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吧!”父亲说着话。
“这能怨谁,估计还是儿子没本事,承担不起一家之主的责任,也有可能是教育的失败,啥事老子都去帮忙,让儿子缺乏能力提升或者处理事情的思路,才造成这个悲剧发生吧。”我一边说着,一边进了厨房做饭。
天空刚滑下的那些零零散散的雨滴,似乎为这位操劳一世的父亲而专门流下的泪水一般,不大不小地滚落在故土上,打湿了地面也就适可而止地停了下来;树上那些不着调的鸟儿,在听到这阵鞭炮声与哀乐声也如同有灵性似的,不约而同地停下它们那叽喳不成调的歌喉,为这位父亲默哀一般,停了一会鸣叫声;那些讨论此事的乡亲们,虽然为他自杀的行为所不值,但还是一阵风的谈论后,开始各忙各的生活了。
关于他的丧事,两个儿子进行沟通,决定分摊丧事费用,风风光光地举办丧礼,表达对父亲所谓的孝,待在娘家的那个儿媳接到这一消息,也回到婆家,为公公守灵。
两天后,正月十八的晚上正是举行奠酒,款待宾客,唱戏送城等为亡灵送行的礼节风俗仪式。临近傍晚,远远地就听到鼓乐唢呐有节奏的声音,从村外一直到他家门外;那些参加吊唁的亲戚与乡亲们,带着礼金与冥币,鞭炮来到灵棚前进行简单吊唁仪式;村外的祖坟旁也安排人正在打造墓穴,院子最显眼处,放着刚刚置办的黑色上等棺材。
夜幕逐渐降临,乡村红白喜事一条龙的服务人员开始往每个桌子上端菜,上酒。酒足饭饱后,披麻戴孝的儿孙,侄儿侄女和其他亲戚开始在锣鼓喧天中,进行葬礼的风俗仪式。
锣鼓喧天下的戏曲也如火如荼地展开,五彩的烟花再次冲上云霄,巨大的声波充斥在天地间。那些上岁数的老年人开始搬着凳子来到戏台前,看着戏台上有声有色地表演,为戏曲的情景所入迷,每每听到有趣的戏段子或者滑稽的表演,会露出开心地笑容。
夜不知不觉深了,看戏的也逐渐散去,唱戏的也就停了下来,坐在桌子旁一边喝茶,一边等着主家给出场的演出费。
很快,葬礼结束,宾客相继离去,唱戏的艺人领取了报酬也开上面包车离开,夜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只有跪在灵棚前的儿子儿媳们,轮流着守孝,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吧。
正月十九的黎明逐步来到,再次响起了哀乐,鸡鸣狗吠之声断断续续地回荡在村子里。随着清晨的雾霾逐步褪去,天放亮了,提前安排抬棺的乡亲们,不顾辛劳地起床帮忙送行。
尸体入棺并在儿子儿媳们哭声下钉上棺材,乡亲们一鼓作气,把棺材抬上门外准备的车子上。惊天动地的鞭炮声再次响起,所有亲人披麻戴孝跟在车子后面,在哭声与零星鞭炮声下,缓缓地来到村外的祖坟旁。
棺材被缓缓地放入墓穴,众人一起帮忙填土,一座新坟便矗立在散发着泥土香味的土地上,烟花与鞭炮同时响起,一大叠冥币被亲人焚烧在坟前。
所有亲人,头也不回地往回走去,一个人的一生真正的结束了,世间所有烦恼与忧愁再也不用他去操劳了,让儿孙后人们自己去承担起他们身上该承担的责任,人世的一切一切再也不用担心了,可以安息了。
一位父亲,为了不让儿子光棍,千方百计去凑钱让他成家立业,几十万的结婚彩礼压在父亲的背上;丢失人生价值观的儿子们,只顾个人的得失与享受,没有大局概念,成为巨婴;不良婚姻风气下,让底层百姓承担的太多太多;父爱的无私奉献,却得不到儿子们的回应,内心被伤透了,但还是为了成全儿子们,选择了一条自以为最好的路。
爱,从来不只是一味地索取,而是学会去理解并善待;孝,从来不是身后事的轰轰烈烈,而是生活点滴的孝顺;婚姻,并不是任意一方的无情享受,而是双方的共同鼓励与奋斗;人生一世,坎坷无数,不管再怎么生气与无奈,路总会比遇到的坎坷多,走上绝路,并不是最理想的路,活着才有希望看到美好的那条路。
谨以此文,献给普天之下操劳的父母与巨婴般的孩子们,让人间悲剧不再重演,社会风气走上正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