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你说呀,我听着呢

夜风迅疾吹来,裙摆随风荡起,长发乱舞,你觉得自己像要飞起来,一刹那,竟然觉得欣喜和快乐。

城市霓虹闪烁,夜虽已深,地铁站仍旧熙熙攘攘、人来人往。朋友执意要将你送进地铁站,言语之间非常热情。你也热情的回应,巴不得多做几个口头的人情,多约定几个来日相聚的时间,以便能够显示出对他们的欢迎和亲昵。

终于挥手作别。你转身,安检、刷卡进站、上车,一整套动作干净利落,如行云流水,熟悉已极。直到站上奔驰的地铁,重又面对沉沉黑夜,辉煌的灯火如星星一般远去,你看到门框玻璃中自己的倒影,上扬的嘴角慢慢垂下来,刚才笑谈自若的仿佛是另一个人,而你,开始面对自己。

蛰伏在心底的东西顷刻倾巢而出,滞涩在胸口,几欲致人窒息。你就像掉入冰冷的河里,欲要呼喊,却无法开口,想要伸手抓住点什么,身边那么多那么多人,却触不可及,他们看着你,不知道你在经历一次攸关性命的挣扎。

打开随身带的书,指尖划过文字,故事在心中流淌,终于有空气透过眼睛传来。你贪婪的呼吸,终于坦然的与映在玻璃上的自己对峙。

快要到站,你放下书,抬起头,冲玻璃中的人露出胜利的笑意。看,我再次赢了你。

转身,抬头,原来对面站了一对情侣。

女生穿着细细的高跟鞋,金闪闪的鞋面。男生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面无表情。女孩眉飞色舞的说着什么,说到开心处,甚至忍不住伸手推男生,男生未给任何回应。你看在眼里,对面站着的仿佛是两个空间的人,他们之间其实彼此听不到彼此触摸不到。

突然就觉得疲倦,感到莫名的绝望,看啊,那么亲密的人,那么近的距离,你说的话别人也还是听不到。

下车,出站,你毫不犹豫一头冲进黑夜,跳上一辆公交车,仿佛身后有极恐怖的魔物正在追赶。

有什么东西攫住了你的心脏,慢慢捏紧。你感觉疼,遍及四肢百骸的疼,偏无法触摸到伤口,无法包扎上药。眼泪慢慢涌进眼眶,你固执的抬起头。好在路不远,念头翻越数重山,思绪飘过几片海,你下车。站在右边的大妈不经意瞥到你眼中的泪,愣怔了一瞬,你仿佛被抓了现行的小偷,羞愧的低下头,逃也似的离开现场。

脚步越来越快,恨不能踩着风前行。可任速度再快,脑海里那些恐怖的黑暗的思绪还是怎么都甩不掉,他们一脸关切的看着你,说,别挣扎了,看,最后的路不还是这样吗?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要骗自己呢?多努力也改变不了啊,停下吧,停下吧,到我们这儿来,怀抱已为你打开。

你一路狂奔回家,在家门口长吁口气,然后换上心安的表情,开门,进屋。与舍友笑着打招呼,谈论生活琐事,从晚饭吃了什么到抱怨周末又要加班。

洗漱完毕,你关上房门,把自己扔在床上,抓过手机。好多好多话憋在肚子里,你急切的翻着通讯录,最后发现没有一个电话可以打出去,没有一个人可以听你诉说心情。

看很幼稚的笑话,翻不过十则,不耐烦的丢掉手机。

拿起蓝色的日记本,钢笔吸满了墨,笔尖在纸上跳舞,字迹却歪歪扭扭,越来越凌乱。停笔,从第一个字读起,明明是自己写的,却没有一个字是写自己。愤怒的扔掉笔和本子,愤怒的与心底的自己对视,质问她:为什么,为什么面对纸和笔都不能诚实?她悲痛的看着你,无法回答。

已快凌晨,你强迫自己睡觉。

眼泪却不争气的自己逃逸而出,然后情绪如决堤洪水呼啸而来。你压抑着哭声,吸进的每口空气都像利剑,划割着五脏六腑。

你最好的朋友与你只有一墙之隔,你知道,只要你敲敲门,她会给你尽可能的安慰和陪伴。男朋友与你在一个城市,你知道,只要一个电话,他会立即赶过来。可是你只能独自待在黑夜里,一个人抗争着所有负面情绪。

没有人能够救你,你太理智太清醒,太明白有些东西药石罔然。

为什么你会如此孤独?为什么那么久的时间,还是没有人让你感觉温暖?为什么所有的话都只能跟自己说?为什么要把自己分裂在光明和黑暗的两端?

不是还有我吗?

没关系呀,我理解所有的忧郁和敏感,我不会嘲笑你的脆弱,也不会勉强你坚强。我会认真的听你诉说,听你所有的故事,感受你所有的喜忧,不会认为那是你人格的缺陷或是精神的毛病。我会记住你分享的每一个生活细节,我会守护你藏起来的每一个秘密,我会尊重你的每一个选择,也会一直陪伴你。

不要担心我听不到你的声音,不要害怕我无法感知你的心情,不要把自己关进笼子里,小心的窥探世界。不要像受惊的小兽,动辄露出脆弱的獠牙,不要像失去阳光的花朵,收敛所有的花瓣,不要把自己分成无数个,然后一个一个挑战。

接受自己吧,那不是妥协,那是与自己的和解。

而我,在你身边,永远听你的声音。

没关系,你说呀,我听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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