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女孩》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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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侦探社找到当年负责这个案子的老警察之前,田一江已经将各家当年报道这个案子的陈年旧报都找出来了,只有《上海今日报》、《东方早报》、《上海民生报》位于第二栏或第三栏上有一段很简单的介绍,而且报道可以用语焉不详来概括。几家媒体非常统一的都对这场血腥的案件做了了几笔的描述,重点都放在最后的处分通报上,因为当地监狱系统的纰漏和负责人员的疏忽,导致这么危险的罪犯逃狱成功,并且没有及时捕获,酿造了如此严重的惨剧,因而,田一江看见几个他并不认识的官员名单被罗列出来,他们或被降职或被罢免或只是通报批评,以示警戒。当然报道最后也对为何没有及时捕获的原因做了补充说明,那是因为死者和女儿都居住在上海的城郊结合处,这一块聚集了大量的进城务工者,很多人为了省钱,或渠道的不畅通,既没有办理居住证也没有办理暂住证,就这样没有任何登记的在这个城市里生活,这些人中,大部分人的信息甚至从来没有录入过上海本地的公安系统,她们像一群影子一样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漂泊,多了谁,少了谁,一时没有头绪查究。

田一江看了这几家报纸的后续报道,有一些专栏文章围绕上海的户籍制度,暂住证制度展开了利弊讨论,以及未来的走向提了一些前瞻性的见解,但至此,没有谁再提一笔,那个杀了自己丈夫的女人,和那个消失在这个世界的女孩。

关于这个女人和女孩的个人信息,也是在这次事件之后录入的,田一江查看了一下,女人在进入监狱后不久就自杀了,而女孩,除了户籍所在地,就读学校,生日以外,就什么信息也没有了,但是,生日,田一江猛然脊背骨用冰棍戳过一般,整个人直挺僵硬起来,11.26,女孩的生日竟然是11.26,天底下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嘛。

田一江想起当时做尸体鉴定时,那个男人基本没有肉体了,能查出来的信息并不多,而那个老妇人,他记得当时鉴定的人员提过,在她所剩无几的胃部残渣里,可以鉴别出大量的酒精痕迹,后来更确定为红酒。因而当时就有一些警察提出,致使她没有及时逃离火海的原因,可能是由于喝醉了也未可知,不过,死就是死了,喝醉了没有及时逃出来被烧死,和因为腿脚不便没有及时逃出来被烧死,就结果来看,显然差异不大,因而这个细节,基本没人在意。

现在田一江再去想一想,为何要在那一天喝那么多的酒呢,如果女佣喝了如此多的酒,主人肯定也大量喝了,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是不会无缘无故去喝红酒这种东西的,如果是腿脚有残疾和隐痛,就田一江所知,是有一部分人因为天渐寒,身体损伤的部分无法抵御疼痛,需要喝酒来麻痹,可是他们大多数选择白酒,一来入眠效果更佳,二来有暖身功效,若是再讲究点,喝些药酒和姜汤黄酒也很合适,总之红酒这种东西,无论从出发动机,还是口感上,都不可能被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佣所青睐。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主人拿出来喝的,为了庆祝什么的,比如说,什么人的生日,田一江简直无法想下去,似乎自然就形成了很顺畅的一条线,让田一江也隐隐担心会被自己的错误判断带到难以预料的误区。

总之,田一江想了想,先记下这条线索,主仆二人可能均是由于喝醉而导致丧失行动能力的,至于放在煤气上的食物,是之前煮的还是之后煮的,是忘记了,还是那个隐形的女人所为,田一江决定本着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态度展开,毕竟这一桩桩,一件件,由不得他不窜连起来,浮想联翩。

因而为了尽快求证,在查到那个老警察的联系方式后,田一江几乎没有给对方回绝的机会,也没有管对方眼下有没有时间,就急乎乎的约定一个小时之后见面。他在电话里没有暴露自己警察的身份,只说当年那件事情,他有重要线索提供,而至于什么线索只能是等到见面之后详谈。老警察听完也是一头雾水,但所有警察都对自己着手的案子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特殊情结,促使他虽然犹豫着,还是答应了,或许他也很好奇,已经结束的案子,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见面地点约在一家茶餐厅,田一江早早的到了,先点了一壶红茶和菠萝饭,早饭和中饭就一起吃了。刚吃完整理好,他就见到老警察进了店里,赶紧站起来招呼对方落座,他们这个年龄段的警察,田一江想,出门无需带警察证,就算穿着便衣也能被认出来,一张国字棱型脸,特别是眼神和气质,一板一眼,规规矩矩,一看就是老警察。

到了田一江这一代就出了很多二流子警察,思想更自由些了,倒是形象上,那种让人信赖的感觉反而少了。不知有没有人可以第一眼就认出我是警察呢,田一江黠笑着想,一眼认出我是警察的,要不是怪胎,就是个厉害人物。

田一江替老警察倒了一杯红茶,然后谦逊的说,前辈打扰了,事实上我也是警察,不过前一段时间因为没做好本职工作的原因被停职了,就利用闲暇时间来追查三年前的一个旧案子,现在发现有些地方可能跟你之前经手的那个案子有些牵连,所以就想找您出来一起探讨下。

在这种老前辈面前,田一江恭谨的态度,谦逊的眼神和说话方式,简直是行业楷模,堪称活着的教科书。果然老警察虽然有些诧异,但他似乎本身脾气比较好,又被眼前后辈小生的一派假相所蛊惑,对田一江竟意外的满意。在田一江表明自己心中的疑惑点还不确定,所以想听老警察详细聊一下当时情况时,这位老警察一五一十的将案件的前前后后都给说了个清清楚楚。

谈到那个女人在监狱自杀的时候,他的神情凝重,充满了自责,他说,实在是没想到,因为那女人自己都认罪了,我当时还告诉她,不要害怕,这种情况肯定不会是死刑,对方是逃狱的罪犯,如果情况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按防御过当来处理呢。那个老警察低着头,我是真同情那女人呀,才说了些话宽慰她,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自杀呀。

她自杀的时候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吗?

老警察陷入了沉思,然后摇摇头,很平静,写完认罪书之后,她说,这是不是就板上钉钉了,我当时告诉她,她只是陈述了事实,至于怎么判,要看法院,不过我们会给她请辩护律师。她没有说话,好像放下心了,之后那天晚上,就趁着大家都熟睡的时候自杀了,是把自己的衣服撕成长条,自己勒死自己的。

唉,那警察喝了一大口的红茶,叹息着说,自己勒死自己,那是铁了心的想死呀。

我还是有一点疑惑,田一江托着腮说,那个时候她的女儿还下落不明吧。

是的,据她说,那天她下班后回家,就见男人坐在屋里唯一的床上,没有看到孩子,她回来时已经很晚了,可孩子竟然不在家,她就质问男人,孩子呢,那男人说被自己卖了,她就拼了命的扑上去,被男人狠狠揍了一顿,昏死了过去,后来醒来的时候,发现男人正在熟睡,就杀了他。

用测谎仪了吗?田一江问。

什么?老警察似乎觉得不可思议。

我是说,田一江每个字都吐音格外清晰,她说这些话时,用测谎仪了吗?

这个,没有用,犯人自首这种情况下,一般都不会用测谎仪这种东西吧,而且,那女人刚杀完人,情绪还十分不稳定,测谎仪也不标准吧。

田一江点点头,那她说的话后来去查证了吗?

查证什么?老警察说,我们都是按常规流程走的,这种犯人自首的情况,需要查证什么?你觉得有人会撒谎自己承认自己杀人了吗?警老察有些生气,你是在怀疑什么?

田一江怕惹怒他,因而十分谦卑的说,前辈,我不是怀疑什么,我就是想不通呀,如果按那个女人说的,女儿被这个男人给卖了,正常女人这种情况下,不都是哭着喊着求警察快把女儿给找回来的吗?女儿还下落不明,做妈妈的会撇下女儿自己自杀吗?

是这个道理不错,那老警察说,不过现场就她一个人,她都自首了,至于她为什么会自杀,我们警察也不是闲的没事干,总不能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一个犯了罪的女人为何会自杀上吧?

田一江明白他说的很对,一般情况下,是没有警察会耗费精力去调查,一个认罪了的女人说的话是真是假,总之她都认罪了,逃狱的罪犯也罪有应得了,这种情况下,正是顺利结案的时候呀,别墅区失火案不就是这样吗?田一江想,可是总还有其他可能性需要求证吧。

求证什么呢?他一时也没有头绪。

对了,法医有鉴定死者的死亡时间吗?

那老警察停顿了一下,他说,鉴定过了,死亡时间倒是比那女人说的稍微早一点,不过这种鉴定本身也不是特别标准吧,只能作为一种参考依据。

早了多久呢?田一江认真的问。

早了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田一江吃惊的说,那可不是早一点半点,那个时候,估计那个女人还没下班吧,那凶手就不可能是她呀。

唉,那警察说,不过那个时候的检查设备可比现在的差远了,以前也有过相差时间比较大的情况出现,而且,那时女人的情绪还不稳定,说话跟梦呓般,前前后后出现时间出入也很正常,这种情况下,警察就需要就现场情况来判定呀。

判定什么?田一江想问,但他终究沉默了,警察不过是需要找到凶手,凶手找到了,细节的出入就没有必要细究了。田一江默默的喝着茶,那后来女孩的情况怎么样,一直都找不到吗?

一直找不到,那警察说,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我还是觉得就算当时男人逃狱出来,警察一时查不到他,但他也不至于嚣张的还敢贩卖孩童吧。而且贩卖孩童这种事情不是在偏远地方会多一点吗?

很多人都抱有这种想法,那个警察说,其实当时上海广州这样大的城市反而多一些,那个时候人流刚涌进来,政府在管理上还有很多疏漏,人员流动又大,尤其是很多那样的家庭,父母忙着工作,孩子没有人照料,存在很多隐患。像一些农村地区吧,几乎都是知根知底的,谁家孩子少了,发现的早,全村一起出动找,而且对于没有背景去作案的人贩子来说,风险也很大,早些年就出现过人贩子在乡村直接被村民打死的案例,但是在城市就不一样了,人贩子基本是有计划有组织的,有人负责诱拐,有人负责运送出去,有人负责卖,总之有一整套完整路径,所以他既然逃出去了,肯定是外面有接应的。

当时怎么没有将他们那伙人连窝端呀?田一江好奇的问。

连窝端,做梦都想,但是那男人嘴硬,那个人,老警察咂了咂舌,是个狠角色,他的眼,逃狱出来的时候不是有一只眼瞎了吗,那是他自己抠瞎的呀。那时我们就是想挖出他背后的团伙,那个男人抠瞎了自己的眼睛,说是警察暴力审讯弄瞎的。他有辩护律师,后来这个律师就一个劲的申诉搅和,揪着这件事不放,审讯一度搁浅。啧啧,老警察说,那种抠瞎自己眼睛的男人,简直丧失了人性呀。要不是想着他的一只眼睛瞎了,后来也不会放松警惕让他有机会逃走,唉,那警察叹着气,窗户当时是开着的,在这一点上我们犯了个错,以前没人敢逃狱,以前从来没人敢逃狱呀,我吧,做警察也有些年头了,但是从来还没见过这种敢和警察对着干,敢从监狱往外逃的呀。这种人,就是亡命之徒。就是没人性的亡命之徒呀。

所以,你认为那个男人的同伙,他们合伙起来把这个女孩给卖了。

有这种可能,不过现在人找不出来,怎么想都没用呀。那警察叹息着。

那当时是怎么抓到那个男人的,他在监狱也就没呆多久吧?

呆了也就大半年吧,养眼睛,警察也没法审讯,不过说抓到那个男人,老警察露出了得意的笑,当时去抓他的人也是我,那次其实也是一个意外,警察露出回忆的神情,田一江认真的听着。

那时我还是虹口那块的巡警,也就是片警,有天停下来去小卖部买包烟,出来时,一个男孩走过来说,警察叔叔,我发现了里面那个小区里,6号楼802有孩子哭泣的声音。

我当时以为是男孩子的恶作剧,就没在意,想为难他一下,你怎么发现的?管你什么事?

他说我去亲戚家里吃饭,然后去顶楼玩听到的,很多孩子哭泣声,还有大人打孩子的声音。

那也可能是大人在教训孩子吧,我看他一副认真的样子,就宽慰他。

叔叔,你还是去看一下吧,如果你不去看一下,也不会安心吧。

那个男孩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眼睛很诚恳,我被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就告诉他,我这就去看看。

后来呢?

后来,老警察笑着说,不去不知道,那幢老房子里密密麻麻关了六七个孩子,都是七八岁的样子,孩子们都腿脚捆着,嘴巴堵着,像啤酒瓶一样一排排摆着。

怎么会把孩子放在公寓里呢?田一江有些纳闷。

这你不懂了吧,那幢小区太老了,平时都没什么人,余下的都是些老人,谁也不会往顶楼跑,那天晚上,他们就要运货的,孩子装到箱子里,用绳子吊下去,像运家具一样,往货车里一放,根本没有人怀疑,那里的人搬家都这么干,楼道太狭窄了,家具都搬不下去。

可是,那群孩子没人监看吗?

有呀,就是那个男人看着,我当时叫了小区的保安,说是查一下电表,那个时候电表都是放在屋里,物业有时也怕被人动过手脚,电量不准,保安就说,他们屋里电费太低了,怀疑是电表有问题,那男人就放我们进去了。电表是在大厅里,我一进去,那男人看我的衣服就明白是什么事了,我说有人举报这里藏匿的有小孩,他开始不承认,我让他打开卧室门的时候,他还试图反抗,被我制伏了,老警察满脸的笑意,我那个时候正气血方刚呢,打架这种事情,手到擒来,制伏了他之后,那保安就打开门,我们俩一看,都傻眼了,赶紧报警。老警察还沉浸在缅怀里,喜滋滋的啜着茶。

可是,那个男孩去那里干什么呀。田一江发挥他一贯的质疑精神,如果孩子们嘴都堵着,人也绑着,根本发不出多大动静,能让那男孩偶然发觉吗?

这个嘛,孩子们也不能一直嘴堵着吧,吃饭总要放开吧,这个时候如果有孩子哭,挨打也很正常。

那,那个男孩呢。田一江很好奇那个男孩的去向。

当时我一直忙着,没顾上,老警察好像也觉得惋惜,当时真该谢谢那个孩子。

不知道他是哪个学校的的吗?校服也看不出来吗?

老警察撇了撇嘴,好像田一江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那时的校服大多都一样,而且当时他裤子穿的是校裤,褂子嘛就是一般的衣服,所以查不出来。

田一江突然想到自己手里有金士金的证件照,不过为了公平起见,他将金士金的证件照和杰作的证件照一起放在警察面前,两人都是学生时的照片,金士金目视前方,而杰作那时眼睛里像有雾,看不清般望着镜头。

就在这时,老警察异常激动的指着其中一个少年说,就是他,就是他呀,你怎么会有他的照片?

田一江心里说不出的凉丝丝的感觉,但他迅速镇定下来,确定吗?

确定呀,确定呀,这个少年的气质和别人不一样,异常的认真,是一个认真的少年。老警察兴奋的说。

他指认的那个少年就是金士金,照片里他直视着前方,一脸沉稳,他是和别的男孩都不一样。田一江想,不过他还是想不通金士金为什么要举报纪佳敏的爸爸呀,如果他们是朋友的话,那她爸爸不就是......突然,他想到了一种可能,如果少年得知自己朋友的父亲对她并不好,会怎样呢,这个不好田一江一时还想不到是怎样的不好,比如说有些暴躁的父亲会打自己的妻女,纪佳敏的父亲看起来就是这种男人吧。他会吗,如果他这样做,金士金会怎样做。

突然,田一江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急切的问那个老警察,那个罪犯,就是被你抓了的男人,他知道自己是被一个孩子举报的吗?

这个,老警察有些迟疑,知道吧,不过他不知道那个男孩是谁呀。

他是怎么知道的,杰作不想理会他,问完就让这头猪从我面前消失吧,田一江有些愤愤的想,但心里也知道这是一个尽责的警察,按部就班履行职责的警察。

有一次审讯中吧,他问我是怎么查到他的,我说他太不注意了,一个孩子发现的。他只笑笑,没说话。

田一江想,那一切都说得通了。他的心里产生了一个大胆的假设,如果纪佳敏母女饱受家暴困扰的话,金士金极有可能会替朋友出头,他想,那时两个小孩肯定以为只要将父亲送进监狱里,一切悲剧就会戛然而止。只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那个男人还会逃出来吧。而男人直奔自己家,他是有所怀疑了吧,怀疑自己的女儿,他会怎么做,杀了女孩吗?女孩会怎么做,金士金会怎么做,明明尸检死亡时间是提前了三个小时的,就算把误差扩大到一个小时,那女孩的妈妈9点钟下班回家,看到的一定也是一具尸体吧。那就对了,母亲签下认罪书后,就已经做好自杀的打算了,畏罪自杀,对的,只有这样,只有这样,才能让一切顺利画上句号。·

可是那女孩,只有15岁,她又能逃到哪呢,那女孩,她在哪里呢?田一江喃喃的说。

老警察也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他说,那个时候我们搜索的重点都放在火车站,凡是大人带着小孩的都一律查看,但是你也知道,那时候火车还没有实行实名认证,作为大多数国人都会采用的出行方式,火车站的日均人流量非常大,而且形形色色,鱼目混杂,你根本不知道走过来的那个人是谁,又怀揣着什么目的,将去往何方,总之,伴随大波的务工人员往一线城市涌来,人员的流动管理也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问题,所以这些年,铁路局和警方一直就火车的实名制问题展开讨论,不过应该快要实现了,应该快要实现了,老警察感概着说,那个时候,一切牛鬼蛇神就该现出原形了吧。

田一江不想说话,他一句客套的话也说不出来,牛鬼蛇神,现出原形,田一江一边想,一边将金士金的照片放进袋子里,那个袋子里还有关于女孩的报道,对了还有角落里的一张照片,不知道为什么上午匆匆扫一眼的田一江,这个时候忍不住把报纸摊开了细细看,那是登在报纸上的一个形象,瘦瘦小小的,一双眼睛黑黢黢的,田一江注视着这双眼睛,所有的毛孔颤栗起来,他突然意识到,之前一直把重心放在金士金身上,竟然没有仔细的去看这个女孩,这个普通女孩的样貌下,潜藏着的古井般的眼睛,那眼睛如此大,如此深邃,似乎有吸附一切的能力。

田一江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女孩的眼睛会这么幽深,如深不见底的古井。

那警察看到女孩的照片,也凑了过来,就是这个女孩,消失的女孩,他说,不知道她现在是生是死,过着怎样的日子呀。老警察哀叹着,大约在他的感知里,过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无疑是凶多吉少了。

他看着田一江一直盯着女孩的照片,几乎连眼睛也不眨一下,目不转睛的盯着,就有些好奇的问,你究竟在看什么呀?他说,有些事情我们警察也是无能为力的,不要过分钻牛角尖,那警察宽慰着一江,我认识的那些钻牛角尖的警察啊,过得都不好。

可是,田一江抬起头,看着他,你不觉得这女孩的眼神好像藏着很多东西嘛,越看,你就越觉得什么也看不透。

老警察听了田一江的话,也来了兴致,不过他认真看了几眼,终究说,不过就是个早熟的女孩罢了,这种女孩,乡下多的是。

真的吗?田一江疑问道。

真的,老警察用令人信服的口吻说,那些留守女孩的眼神都这样,由于没人关爱,眼神也会流露出深深的悲伤。

恐怕不止是悲伤,田一江觉得,那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还隐藏着无数个秘密。这是怎样一双眼睛,这是怎样一个女孩呀。田一江更猜不透了。

不过,你究竟在怀疑什么呀?那警察见他这样,忍不住问道,你找我过来,究竟是要商量什么事,我可是以为有什么大新闻,才火急火燎跑来的。

前辈,田一江说,事实上刚刚听完你的陈述,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他说,你知道吗,告诉你公寓里有人贩子的男孩,和报纸上登着的这个女孩,他们是好朋友,至于究竟有多好,我还在调查中,但很显然,那个穷凶恶极的男人能被抓起来,不是偶然的,他自己肯定也明白,才会问你的......所以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田一江深呼了一口气,如果尸检的死亡结果是提前三个小时的,有没有可能那个母亲不是凶手,我是说,母亲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所以她认罪了,她不仅认罪了,还早早的畏罪自杀了。而女孩呢,她逃走了,怎么逃走的,在哪里,还一概不知,但很显然,她还生活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里........

太荒唐了,太荒唐了,田一江话还没有讲完,那个老警察已经气呼呼的站了起来,你以为这是在写小说吗,他气汹汹的瞪着田一江,警察是靠事实说话,不是臆想,年轻人,你是电视剧看多了吗,对了少年犯,最近流行少年犯,还有什么校园暴力,你一定满脑子充斥着这些东西,才把简简单单的孩子,都一个个想象成恶魔吧,可是年轻人,警察是靠事实说话,什么是事实你知道吗,白纸黑字是事实,脑袋想的不算,当事人承认的是事实,警察臆想的不算,现场证据是事实,拿一份报纸一张照片,估摸着的都不算,年轻人,我竟然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你身上。那个老警察说完,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眼光,就气势汹汹的走了。

他是该生气的,田一江想,不过我的时间也很宝贵,并且无论是少年犯还是校园暴力都不是现在才有的,只是现如今被大量披露。田一江将报纸折叠起来,放进了手袋里,打算离开,他每走一步,都觉得离事实更近一点。他隐隐觉得藏在别墅区里的那个女人,那个形象慢慢的清晰起来。15岁的纪佳敏,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这一切是怎么一路走下来的?田一江不得而知,但是金士金,你又知道多少,又参与了多少呢?

你是自愿的,还是你仅仅,仅仅也是被这双黑黢黢的眼睛紧紧的吸附住,身不由己的陷入了沼泽之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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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女孩》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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