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阮千荨
我一直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周暮楚,直到刚才。
就像电视剧里的狗血情节一样,我在公交车上,他在马路对过。中间是川流不息的人群,时光之里,山南海北。
我以为我会泣不成声会大喊大叫会冲下车去跑到他面前,但我只是默默的看着他直到消失在眼帘,我知道我只能陪他一段路。
认识周暮楚的时候我还是少不更事的小丫头。第一眼看中他,第二秒就跑去表白。
周暮楚不理睬我也兴冲冲,每天抱着课本堵在他上课放学的路上,堵的人尽皆知,堵的他心烦意乱。
“林童童,你有病啊?”在我第N次引起身边一群人起哄后,他终于忍不住对我爆了粗口。
他发火的样子也好帅啊,我两只星星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最后他无奈的叹口气掉头走开了,留下在原地花痴的我。
这点小挫折算什么,十七岁的林童童天不怕地不怕,没有什么能让她感到害怕。
少不更事,并不是坏事。
我就这样在身后默默地跟着他,亦步亦趋。
他在我最头疼的物理中游刃有余,我在课下偷偷抱着解析书偷偷补习;他把英语说的流利无比,我在熄灯的宿舍打着手电筒偷偷模拟;他把林徽因视作女神,我把你是人间的四月天背成口头语。
爱上一个人之后,就再也不是一个人。林童童不是林童童,但周暮楚依然是周暮楚。
他还是觉得我像个神经病,哼,我只知道我爱他,其他的,我才不管。
高考的脚步翩跹而至,一模过后,我的名字紧跟在周暮楚后面。这是第一次,我们两个距离这么近。
二模临近的时候,我生了一场大病。一场高烧烧起了肺炎,我在医院一躺就是两个星期。
想的即将到来的高考,我急的眼泪直流。爸妈工作忙,只能晚上来陪床,白天我就躺在床上看看书,但更多时候,我一个人盯着天花板发呆,想过去,想未来,想周暮楚笑起来的小虎牙,那么可爱。
“林童童,你这么久不来学校,我以为你嫁鹤西去了呢。”
我惊讶的别过头,是周暮楚。
他懒洋洋的倚在门框上,逆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阳光洒在他背上,那个瞬间,我觉得他美好的像个天使。
“你没句人话啊周暮楚!”我不甘示弱。虽然我喜欢他,但是从不服软,输什么不能输气势。
他把手里的袋子往前一推,“我给你带了吃的。”
我顿时多云转晴。“周暮楚,你真是好人啊。”我盯着袋子里的零食对他咧着嘴笑。我没有输气势,恩怨分明而已。
但我手上挂着吊瓶针,只能眼巴巴的盯着,想装作不在意,却总是忍不住瞟一眼,再瞟一眼。
周暮楚扑哧一声笑了,他站起来得意的看着我:“林童童,你求求我,你想吃哪个我就给你撕开。”
士可杀不可辱,我瞪了他三秒:“周暮楚,你最善良了,拜托拜托。”
酒足饭饱之后,我打了个饱嗝,拍拍肚子问出一直想问的疑惑:“周暮楚,你怎么会来?”
他看看我,半晌才说话:“林童童,你不在身边烦我的这段日子,我发现我很想你。”
后来我常常会想起那个下午,那个阳光洒落周身的午后,周暮楚对林童童说,他很想她。
高考像一座山,压着我们喘不过来气。但并不耽误我们在下晚自习的路上偷偷拉着手,也不会影响课上课下四目相对默契一笑。
黑色的六月一晃而过,转眼便到了暑假。
那大概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夏天。我在银座旁边的一家花店做暑假工,第三天去花店的时候,竟然意外的看到了周暮楚。
“林童童,我们以后就是同事了,哈哈哈。”你笑的花枝乱颤,我在风中凌乱。
然而没两天你就因为支气管发炎进医院了。周暮楚,你真是蠢,花粉过敏还跑去花店打工,是不是脑袋进水了。
“林童童,我为了你进了医院,你要怎么报答我?”周暮楚笑嘻嘻的抹掉我的眼泪。
“嗯?”
“你亲我一下我就好了。”
“……”
最后我没有亲他,反而被他偷偷亲了一下。他像小孩抢到玩具一样得意的坏笑,我翻了他一个大白眼,也咧着嘴笑了。
出院以后,周暮楚每天下午都骑着单车在花店门口等着送我回家,夏天的林荫道一片清凉,风吹过耳畔树叶沙沙响,后来我再也没有遇到过那样的夏天和微风。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走下去,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天渐黄昏,走到暮雪白头。但是高考成绩出来之后,命运给了我致命的一击。
周暮楚永远都有闪闪发光的能力,他的名字贴在学校的红榜上,前面那行“自主招生成绩优异被保送厦大”,每个字都能灼伤我的眼。
周暮楚,他信誓旦旦的说要陪我留在南京,留在家乡的城。
可原来他早就被厦大录取了。他一直在骗我。
可他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人尽皆知,唯独我蒙在鼓里,像个笑话。
我相信他是爱我的,只不过这份爱,不足以让他放弃美好的前程。
我宁愿他早点告诉我,我想我也能哭着理解,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真相劈头盖脸一巴掌。
我找到他,开门见山的问:“以后打算怎么办?”
他低着头,很久才吐出两个字:“考研,出国。”
我愣了半天,转身跑开了。
他没有追上来,在身后喊了一句,林童童,对不起,我爱你。
我爱你为什么非要和对不起放在一起,爱一个人不是应该对得起吗?我不明白。
其实我想问的是,以后我们怎么办,异地会不会很辛苦,那时候只要他伸出手给我一个拥抱,我就能信心满满的爱下去。
可原来他的蓝图里,从来就没有我。周暮楚,你的爱就像彩虹,我张开了手,却只能抱住风。当初千言万语在一起,如今一句话就能分开,为什么不早说我们没未来?
我在打工的花店门口坐了很久很久,花店已经下班了,地上是扔掉的花材,还散发着香气,可是已经枯萎很久了。
林童童不是周暮楚,林童童虽然是个女生,但她更像个勇士。
“旁人从不赞同,而情理也不容,仍全情投入伤都不觉痛,如穷追一个梦,谁人如何激进,亦不及我为你那么勇。
沿途红灯再红,无人可挡我路,望着是万马千军向直冲,我没有温柔,唯有这点英勇。”杨千嬅字字泣血,我也跟着垂泪。
我没有温柔,唯有这点英勇。
离开他的那天晚上,我干了一瓶白酒,对着镜子发誓,我再也不会去找他对他留恋半分。
多年前的某一天,我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另一头很吵闹,似乎是一场演唱会,但还是听出来了,五月天的演唱会,阿信在低声唱温柔。
我就这样拿着手机听了好久:“从前书包很满,装不下的梦,就丢了一些,未来我们,要怎么办……”
那个晚上我喝的酩酊大醉,醉眼朦胧中我又回到我的十七岁。我的白衣少年,鲜衣怒马,他皱着好看的眉头说,林童童,你是不是有病啊。
然后他一把揽过我,抱在怀里。
我和我的十七岁泣不成声。
很久很久以后我看过一本书,叫最好的我们。书上说,当时的他是最好的他,后来的我是最好的我的我们中间,隔了一整个青春。 怎么奔跑也跨不过的青春,只好伸出手道别。
我们的爱情像一场背道而驰的青春逃亡,从我爱上你的那一天,就注定分离。
你向往漂泊,我喜欢安定。我们是从一开始就注定走向分离的人。
如何强求一株古树四下流离,又如何禁锢一朵蒲公英终老一处?
有些时候,成全比爱,来的更加可贵。
周暮楚,我是你朝的秦,却不是你暮的楚。爱情是一场豪赌,我愿赌服输。
但我永远都记得那年你对着我笑的眉眼弯弯的样子。成长的石头都不该被轻易丢弃,还好我们没有不欢而散。
我流着泪在电话这头听完了五月天的演唱会。“再见,周暮楚。”
谢谢你来过,谢谢你,一直记挂你,许是没有好好说句再见。我终于等到这天,把这句属于你的再见还给你,从今以后,我就能走了。